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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页(第1页)

“深深,”梁琰又喊了一次,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的脸,每一个表情变化都是在赌博,直到对方歪了歪头,仍是一脸茫然,他才从兜里捏出一张身份证,嗓音都低了下来:“庄深。”对方接过证件,嘴巴动了动,无声的念了一遍那两个字,梁琰的心跳便也随着那两个字停格了一瞬。“不记得了吗?”梁琰见他费力思索的模样,暗中捏紧了拳,紧得指甲盖都白了,狠下心又道:“我姓梁,以后喊我琰哥就好。”就这么臭不要脸的强行当了人家的哥,天知道他现在有多紧张,比古代盲婚哑嫁新婚之夜掀盖头还紧张,生怕一个不慎,下半辈子可就搭进去了。远方鞭炮声若隐若现,老房子里一个懵然思索,一个手心捏汗。庄深车祸撞伤了头,现在一时半会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儿的,想多了脑袋会疼,犯恶心,但叫出这俩名字来倒真有点对上号的熟悉感了,他便确信无疑,没错,这是表哥,一定是了。不锈钢拐杖猝不及防的跌在地砖上,庄深一头扑在表哥的怀里,喜极而泣,呜呜咽咽的喊道:“表哥”梁琰一口气猛然吸进脏腑,仰着头只觉手脚发麻,心脏跳得如同起死回生一样奋力,清脆的拐杖碰击瓷砖声,清晰无比的拥抱触感,他缓缓呼出气,克制着自己发抖的嗓音:“嗯。”表亲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当日编这个瞎话不过是为了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照顾他的名头,梁琰来得匆忙又决绝,那日回到s城连夜辞去梁氏职务,辞职信递交上去还没正式批下来,倒是梁致和程韵以及一众梁家长辈,公司元老快把他手机打爆了,周楠帮着处理他的财产,还得费力瞒着他的去向,忙得几日没合眼,恨不得把他从h城抓回来扔进这烂摊子里,梁琰关机,换号,手段之无情令人发指。他现在满脑子只有眼前‘表弟’,带他去医院复诊,陪他锻炼右腿,亲自下厨做饭,忙得不亦乐乎,夜里睡在隔壁床上,心中又暗悔当日编瞎话只瞻前,未顾后,庄深日日在他身边,他却不能摸他亲他,不能有任何逾矩行为,这正直表哥形象真够操`蛋的,自个儿给自个儿下了个绊子,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得定个闹钟明天早起给表弟煮粥。细想当日庄深决绝离去,两人关系已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误会多了谎话多了,就像一团线成了死结打不开了,而今能陪在庄深身边,梁琰便觉得日子是偷来的,医生说庄深要恢复记忆很难,庄深神色失落,梁琰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旧事告诉他,有前车之鉴,他自然明白坦诚相待才是长久之道,但如何能既坦诚又不把人吓跑,他还得徐徐图之。得寸才能进尺,他深谙此道。春节过后,庄深已经从最开始的拘谨慢慢放松下来,晚饭后梁琰拉着他去小区旁的公园里走路,他抓着梁琰的胳膊,绕湖一圈,大冬天里走得满头是汗,但已经能偶尔脱离拐杖走个几步了,他心里是高兴的,大有健步如飞指日可待的错觉,只是走多了腿还是疼,梁琰数着步数不准他得意忘形,回头的路就背他走,每每庄深都觉得不好意思,梁琰就拣没人的小路走,灯光昏暗,公园林子里静悄悄的,庄深伏在他背上,觉得表哥真是个大好人!“琰哥,你娶老婆了没有?”他忽然问起,笑笑的。梁琰脚下一顿:“没。”“奥。”“怎么?”梁琰颠了下胳膊,把他往上驮一些,假意攀谈着:“你有?”庄深把脑袋靠近,认真的问:“我有吗?”梁琰这才记起他是失忆的,立刻无情道:“没有,你连喜欢的姑娘都没,也没姑娘喜欢你。”庄深不说话了,梁琰这话说得好像他很差似的,他以前差不差他是不知道的,但现在他瘸了,眼睛也有一只半瞎了,一个男人身体这么不好,确实以后不会有姑娘喜欢他了。梁琰察觉到他的失落,清了清嗓子:“你还年轻干什么?你急着娶媳妇吗?”庄深脑袋蔫蔫的靠在梁琰肩上,沉默半晌才摇摇头,发丝蹭着梁琰耳廓,柔柔软软的刺得人心痒,梁琰微微弯起嘴角,幼稚的恶劣的暗自高兴着,大步往前。------------------------------------------带着庄深离开s城是梁琰一早就打算好的,早到二叔离世那会儿他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只是当日梁致难担大任,他绊住了脚,谁料半路杀出程韵来,才有了这场心惊胆战的离别。他时常想,若不是庄深出了车祸住进医院,他恐怕再难寻到他了,寻到了,若庄深没失忆,多半也是破镜难圆,可他一看到庄深满身病痛,又觉得心疼,觉得自己实在无耻得很,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庆幸他受伤,辗转反侧,深夜失眠,起身去隔壁房间看庄深,月色皎洁,他睡得懵然不知,梁琰凝视着他熟悉的心动的面孔,靠近到呼吸相交的距离,最后却也只是像个和蔼的长辈那样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他真怕哪日克制不住自己,撕破这层兄友弟恭的皮。梁琰走了,没有知会一声就这么离开了,庄深早起喊不到他,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就写了一行字:“有事离开,去大娘家吃饭”,把庄深急得以后出了什么大事,可偏偏他们日日待在一起,庄深从来没问过梁琰电话号码,这下也联系不到人,他木头桩子似的在桌旁站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他其实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什么亲戚找上门都是骗人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像他是只可以随意丢弃的流浪猫。梁琰走后的一周,庄深睡觉总不安稳,梦里都是梁琰突然回来了喊他开门,好几次他来不及开门,梁琰就走了,把他急得瘸腿都好了,狂奔追去,惊醒过来便忿忿的拿叉子乱叉挂在阳台上的梁琰的外套,以此泄愤,并扬言要扔掉他所有的衣服,包括内裤。h城民俗氛围浓厚,元宵节夜里,庄深靠在窗台边看不远处的公园里支起的一条花灯长龙,他想若是梁琰在,倒是可以借练习走路去看看花灯,可他一个人,就懒得去了,冷冷清清的心境与元宵佳节是不相宜的。因此吃汤圆也无甚趣味,早早睡下了,这一觉睡得浑噩,意识仿佛飘浮于身躯之上,半梦本醒之间睁开眼睛,客厅有灯光照进来,他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耷拉上沉重的眼皮,隐约听见有水声,滚了滚眼珠还是让自己清醒过来,不是梦。梁琰冲完澡一拉开门,就看见一个睡眼惺忪的人挡着道,当自己是树桩似的直挺挺的站着,两手垂在裤边,微微上拱的嘴唇看起来有几分怨气,睡得凌乱的额发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却大有今日不讨个说法誓不罢休的姿态。梁琰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他比庄深略高一些,因靠得近的缘故要低头才能对上庄深的桃花眼,那颗眼尾的小痣像是淌下的一颗泪,猝不及防的从梁琰心上滑过。“吵醒你了。”他说,用头顶飘散的水蒸汽一样若有似无的语气。庄深眼波一动,委屈的劲儿便如同一根羽毛直往人心坎上撩拨去了,梁琰喉头一滚,方才洗澡的热意顿时从背部透了出来,心下暗叹真是要命,抱还是不抱,怎么才能抱得既亲近又不过分亲昵,庄深惯会给他出难题的。于是他只搂了一下,快到还没沾染上互相的体温便立刻撒开了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睡觉去。”庄深却因方才急促的拥抱没站稳,两手还抓着他的睡衣,没拄拐重心不稳,梁琰心烦意乱故意往前一步想催他回房,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梁琰便很不耐烦似的把他揽腰提了起来,利落的勾住腿直往他房里去,盖好被子离开,一气呵成。庄深仰面朝上细细的呼出一口气,他的腰和腿弯上还残留着微微的痛觉,是梁琰大力抱他的痕迹,僵硬的躺着,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也许是成年男人被另一个成年男人横抱总归有些难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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