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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讨官（第1页）

转眼已入十二月，天气见凉，宫中人人都加了冬日的袄子。

锦衣司内，喜忠跟着元禄正将在外采买的布料与锦衣司掌事姑姑清点交接。陆福海手里掸着个拂尘从门外笑眯眯地走进来，看了一圈院子里拜访地满满当当的衣料。“老冯啊，这些天冷得厉害，宫外可比宫内要冷吧，你也该多穿件衣服。”

元禄公公姓冯，只是鲜少有人知道，也只有这种在宫里当差当了几十年的老人才清楚。

元禄如今掌管着采买，手里过的银子光是这两个月，少说也有上万两，陆福海是安内府的统管，哪里油水多最清楚，所以对手里握着肥差的元禄态度不差。

元禄笑着拍拍他的手，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陆总管挂心了，这不，刚刚吧这些东西卸下来搬到这边，出了点汗，身上还热着呢。”

锦衣司的全姑姑跟身边的小女官清点过，也到两人面前。“陆总管，冯采买，东西锦衣司这边已经清点好了。云纹织金绸八十匹，青地彩云纹暗花纱一百三十匹，折枝梅花暗花缎两百匹，龟背菱花织金妆花锦二百二十匹，麝鼠皮草十卷，水獭细毛二十卷，银鼠貂鼠细毛各三十卷。”

陆福海视线扫过那些裁剪拼接好卷成一卷的皮草，眼眸眯了眯，这冬天来了，宫里主子的裘衣便得重做，如今还是宫里贵人少，这些皮草算是少的，先帝在时，后宫的妃嫔多，公主皇

子也多，一入了冬，那皮子便是海样地买进，锦衣司的绣娘们日夜赶工都做不完的。

陆福海看着跟在元禄身边的喜忠，忽然想起来一个人。“咱家记得前阵子陛下吩咐要给琼华宫的秋衣可都做完了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全姑姑便觉得手掌发麻，锦衣司绣娘不过百余人，若说做个把两个贵人的衣裳自然不在话下，可陛下的旨意是要一天一件，后来入了十一月，冬至后天气冷了，便又从外地供了一卷雀羽放到锦衣司说是要给琼华宫那位女官做件披风，那段时间不止是绣娘，连她这个许久没摸过针线的姑姑也熬着灯地绣衣裳。“做完了的。”

陆福海统管安内府，知道这段时间锦衣司忙碌，好在冬日中陛下倒是没有吩咐一日一做，锦衣司也好偷偷闲了。“做完了便好，琼华宫的差事是第一要紧的，只是这几日你们也别太松懈，还是加紧着将冬天的衣裳做出来。”

宫女太监们的冬衣都是做好了的，贵人主子又不多，陛下又没有吩咐旨意，全姑姑好不容易想着可以休息几日，闻言皱眉，疑惑地问：“总管何出此言，各宫的衣裳都已经安排在做，这一个月左不过就是多几件披风，何至于这样赶工？”

陆福海笑着摸了摸银鼠的皮子，细滑的绒毛划过掌心。“姑姑还不知道，古越那边求娶嫡亲公主，这会子大朝，鸿胪寺恐怕已经上报

陛下了。咱们宫里可得警醒着点儿，不然到时候和亲的消息一出，宫里要准备的可就不止是两件披风这样简单了。”

陆福海笑得意味深长，全姑姑一直忙着琼华宫的事，这消息还是头一回听闻，元禄宫里宫外忙碌，自然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和亲？晏清长公主不是已经嫁到古越了么？”

陆福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深深看了一眼元禄，他们都是见过晏清长公主出嫁的人，公主在轿撵上哭得伤心，可先帝执意如此，也只能在满宫张灯结彩的欢喜中出嫁。

眼下广安边城受创，古越虽不比广安强大，但却与官戎毗邻，若是两国联手，北疆与边城总有一地会失守。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能用一个女子换的平安，何必要用边疆无数人的性命去换呢？

喜忠垂着眸，晏清长公主出嫁时，他刚刚入宫，许多事记得并不清楚，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师傅忙了很久，来来回回地在宫里宫外两头跑。陆福海在锦衣司嘱咐完便准备回去吃个早饭，临走还推了推喜忠。“你这小徒弟长高了不少，还是做师傅的养得好啊。”

喜忠回过神，朝他俯身。“多谢陆总管夸奖。”

她的确长高了，但是身子长得再高又有什么用呢。她终究是看不见的。跟着师傅回杂役库的路上，他听见师傅问他。“前两天你去了琼华宫？”

喜忠沉默着点点头，从上次霜

儿被掌嘴，他被人无故引到琼华宫时，他就已经在怀疑琼华宫内有人想要暗害李乐。所以，他跟着师傅出宫采买时便会趁机打听，好在这些年身上攒下的银子够多，用来打点方便正好。

元禄微微叹了口气，他自己一手带大的土地自己如何不知，这几个月他不见她，安安分分地跟在他的身边采买，可一旦听见什么关于她的事，还是挂念，即便不说出口，心底也无时无刻不想着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果陆福海说的事成真，师傅帮你向陆福海讨个小官，你负责王城中的采买。”

喜忠一愣，他是想要做大公公，可是他想的是凭自己能力坐上那个位置，而非靠师傅求情卖脸。

元禄怜惜地拍拍他的脑袋。“你跟在师傅身边这么久，自然也要学会独当一面，如果和亲的事成，采买师傅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你正好帮着师傅分担分担，你不必心有不安，陆福海这些年从师傅这儿明里暗里捞走了多少油水，更何况他还欠着咱俩师徒半条命呢！”

喜忠知道师傅说得是什么，暗示春日时，他们险些被郑姑姑的姘头打死，陆福海知情不报，有纵容之罪，只是没想到他们被李乐救下还搭上了琼华宫贵妃娘娘的路子，这才处处对他们礼让有加。

冬日的天还没亮，能看清的并不多，反倒是风声呼啸，寒意彻骨。

与寒冷的宫道不同，站满朝臣

的大殿两侧屏风后点着炭炉，热气从两侧与通了地龙的地面往中间聚拢，整个大殿暖如春昼。

“古越使臣已暂居鸿胪寺，古越求娶我朝嫡公主一事，还请陛下圣裁。”鸿胪寺卿张谋跪在大殿中，再度朝龙椅上叩首。

鸿胪寺掌管建邦外交，此事他们在十一月底便递了折子上去，如今又过小半月，却不见丝毫回应，陛下又称病，上回左丞进谏尚且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一介小小的鸿胪寺卿哪里敢冒犯天颜。

可那古越来的使臣在鸿胪寺客居馆里住了这半月，起初还能以礼相待以我朝天子身体不适不便处理朝政为由安抚，可时间越久，那使臣便越不耐烦，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说着同样的话术，自己都快说厌了。可递上去的折子却如石沉大海，一点儿波澜也没见着。

公主和亲一事，古越实在鲁莽，但同意与否与表不表态是两码事。若是不同意便直截了当驳回，将使臣托在王城没得失了大国气度。

萧珩身上的墨色披风在上朝时没有脱，配上内里玄色的朝服，隐隐露出的金色滚边，整个人阴沉压抑，让人不敢直视。

萧珩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谋，皱了皱眉。“朕登基一年而已，膝下无有子嗣，唯有先帝膝下还有两位公主待嫁，可晏和与晏初到底是朕的至亲，古越远在北境，苦寒无比，朕如何忍心......”

众大臣默默不语。唯

有大理寺卿裴安刀出列上前，一撩官袍跪下，握着笏板拱手。“先帝在时，曾经晏清长公主嫁古越和亲，至今不过八年。晏清长公主是先帝皇贵妃之女，尊贵无极，下嫁古越已是天大的恩赐，且公主健在，古越再度求娶，实是轻视广安，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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