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利匍真五十多岁,身形高大肥硕。大帐中,乐声正热闹,毗利匍真坐在上首,与人谈笑,满面红光。毗利吉善上前去,耳语一番。毗利目中精光一闪,看向进门来的一男一女。他笑笑,将手一挥,乐声中止,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ldo;石真。&rdo;毗利匍真的汉话亦不错,声音洪亮,&ldo;我道是怎么风雪刮得这么厉害,原来是送来了故人!过来过来,与我喝酒!&rdo;邵稹亦是一笑,走上前去,一礼:&ldo;特勤。&rdo;毗利一族,是突厥王族的分支,邵稹一向以&ldo;特勤&rdo;尊称毗利匍真,他十分受用。从人将酒杯斟得满满,邵稹也不客气,接过来,一饮就是三杯。&ldo;痛快。&rdo;毗利匍真笑眯眯,看向宁儿,&ldo;这是你的女人?眼光不错。&rdo;邵稹亦笑笑,却正色道:&ldo;特勤,石真此番来,乃是有要事与特勤商议。安西大都护被困在东边的石山要塞上,特勤与大都护府有盟,还请特勤速速救援。&rdo;毗利匍真听着,却是不紧不慢。他看着邵稹,道:&ldo;石真,我方才听吉善说,你从了军?&rdo;&ldo;正是。&rdo;&ldo;他们给你什么官职?&rdo;&ldo;骑曹。&rdo;毗利匍真笑笑:&ldo;凭你的本事,他们应该给你将军。&rdo;邵稹讶然。&ldo;我也是这样。&rdo;毗利匍真叹口气,喝一口酒,&ldo;我也如此。安西都护的吩咐,我哪回不是照做,也帮了不少,可我要的只不过是河对岸的糙场,他们帮过我么?&rdo;说罢,他看着邵稹,意味深长,&ldo;我知道你是汉人,总想为着自己的国家出力。可我不是,谁给我糙场,我就听谁的。&rdo;邵稹听得这番言语,心中不由一沉:&ldo;特勤,你决定投吐蕃而叛唐?&rdo;毗利匍真抚须:&ldo;吐蕃使者就在别帐,你若不信,我可将他叫来。&rdo;见邵稹神色微变,他笑笑,&ldo;汉人郎,听我一句忠告,带着你的女人远走了去吧,你的本事,在别处也能天天喝酒吃ròu。&rdo;说罢,挥挥手,以示逐客。邵稹见他如此,亦不多言,看着他,一礼:&ldo;愿特勤莫悔,石真告辞。&rdo;宁儿听得分明,看着邵稹朝自己走来,眼底有些发涩:&ldo;稹郎……&rdo;邵稹微微摇头:&ldo;走吧。&rdo;说罢,牵起她的手,朝帐外走去。&ldo;父亲,&rdo;见他们离开,毗利吉善忍不住道,&ldo;石真也算与我等相善,这天寒地冻,不留他过夜么?&rdo;&ldo;留?怎么留?&rdo;毗利匍真看看他,叹口气,&ldo;吐蕃使者就在此处,留他下来,两边不讨好,不如决断些。&rdo;毗利吉善听得此言,只得不再说话。邵稹带着宁儿,正往外走,毗利吉善追上来。&ldo;我父亲想要糙场想疯了,&rdo;他不好意思地说,&ldo;帮不了你。&rdo;邵稹望望毗利匍真的大帐,摇头:&ldo;特勤如此亦在情理,你不必愧疚。&rdo;毗利吉善叹口气,让从人拿来两卷厚厚的毛毡。&ldo;夜里可能有风雪,你带上,用得着。&rdo;他说。邵稹一笑,知道此物实在,拍拍他的肩头,道:&ldo;多谢。&rdo;说罢,将毛毡都放到马上。&ldo;胡娘子!&rdo;这时,米菩元的声音传来,二人望去,却见他跑了过来。&ldo;听说你们现在要走?&rdo;他满面诧异。宁儿与邵稹相视一眼,点点头,笑笑:&ldo;正是。&rdo;米菩元看看毗利吉善,皱眉:&ldo;头领怎如此?哪有大冷天,让客人出去过夜的?&rdo;毗利吉善苦笑:&ldo;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亲脾气。&rdo;米菩元正要说话,邵稹道:&ldo;米君,毗利特勤亦有难处,我等离开,对众人都好。&rdo;这态度难得的不带敌意,米菩元看看他,神色不定,片刻,点点头。他想了想,对二人道:&ldo;稍等一等,我去去就来。&rdo;说罢,转身跑开,再回来时,手上却有一包物事。&ldo;这是刚烤好的馕饼,你们带着。&rdo;他说,塞给宁儿。&ldo;这……&rdo;宁儿脸红,瞥向邵稹。邵稹看着米菩元,神色有些复杂,少顷,收起异色,向他一礼:&ldo;多谢。&rdo;米菩元见他如此,竟有些受宠若惊,看看毗利吉善,不自然地扯扯嘴角:&ldo;不过是些馕饼,我这边没什么好送的。&rdo;邵稹微微一笑,真诚道,&ldo;承二位好意,后会有期。&rdo;说罢,与他们作别,带着宁儿离开。&ldo;稹郎……&rdo;宁儿回头看看那些人,又望向前方,茫茫的黑夜和雪地,&ldo;我们要去何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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