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均猛地抬头,道:“师父,您怎么知道?”
叶千钧道:“你若是想重返师门,必会光明正大地求见为师。你情知若非得到众门人的同意,为师绝不会一意孤行,让你回来。你平日里虽有放浪言行,却并非糊涂之人。你偷偷潜入你师娘的住所,若是被门人发现,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不论对你自己,还是对谪仙门,都有害无利。你也不至于再让为师为难。你会行此举,除非有非要单独见我的理由。除了你师娘,我想不到还有别的事。”
楚灵均听到“为难”等语,不禁心中感动,暗道:“原来师父当时责罚我,心中也甚是不忍。”如此一想,却是越发难以启齿,但觉说与不说之间,有无限不忍之情,忠爱之意,拉扯扭缠,难以罢休。楚灵均眸中不禁露出沉痛之色。
正是牙齿都快咬碎了,忽听衣寒雪道:“叶掌门,可否容晚辈请教一个问题?”
叶千钧的眸光从楚灵均脸上移开,道:“但说无妨。”
楚灵均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心中预感衣寒雪要代替自己陈情,虽不知他要如何言说,却已有唯需旁立倾听之感。
衣寒雪道:“仙人中人不忌姻缘,却忌情缘。若是动了真情,必是日夜牵挂,朝思暮念。凝心静气乃是修灵的第一要则。若是不能静气,小则灵气受损,大则灵府紊乱,灵元亏虚,更有甚者,可致灵元寂灭,灵魂残碎。因此,仙门中人纵是结亲,夫妻二人也都是相敬如宾,并不牵动深情。叶掌门,晚辈说得对不对?”
叶千钧点头微沉,道:“这是仙士入门的第一课就要修学的。众所周知的事,衣罚使竟还需要多问?”
楚灵均听衣寒雪如此说,不禁心中失落,暗道:“难怪他全然不近女色了。听他说来,竟是比掌业先生在课上唠叨了千遍不止,还要叫人闻情如虎,谈之色变。唉。他能说得如此明晰透彻,必是心中也早已弃之绝之。唉。可惜我偏偏瞧不穿看不透,偏偏舍不下丢不开。。。。。。”楚灵均不自禁要偷望向衣寒雪,却觉他似是也要瞧向自己,眸光一闪,早躲到了师父这一边。楚灵均见师父眸含深意,等着衣寒雪接下去的话,忙又将眸光转向衣寒雪,向他使眼色。
衣寒雪道:“若是灵力高强,心智极强之人,是否纵使动情,也能不至影响修灵?”
叶千钧道:“是。”
楚灵均早听衣寒雪的问语中带着坚定之意,不像是问师父,倒像是等着师父给出肯定的回答。“是”字一出口,衣寒雪眸中微微闪动的光亮也随之凝定。他与师父互相对望,眸中都带着一种透明而沉凝的神采,竟仿佛都望进了彼此心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又神秘的气息,让楚灵均忍不住想问,却又不敢开口。忽听衣寒雪道:“灵力再高,心智再强,也只能于修灵时自控,并不能真正收束己心。情之一字,不能自已,难以强人。若是花悬流水,心向碧枝,流水该何去何从?”
楚灵均此时心似花枝幽颤,既知衣寒雪说的是师父和师娘,又觉衣寒雪说的是自己与他。他
既怕师父被衣寒雪戳中心事,一时恼愤,与衣寒雪为难,又怕师父伤心。至于衣寒雪与自己,但觉他不过是无意间伤及自己心中最痛之处,这种无意,却又比有心更叫他幽肠百转。如此诸念杂陈,来来回回,只觉柔肠遍碾,皆碎成无枝可依的落花。
楚灵均见师父眉色深凝,掩过悲哀凄凉之色,不禁心神一震,暗道:“师父当真知道师娘她。。。。。。”他方才只顾着怕师父伤心,全然未想若是师父不知师娘与他父亲的事,自己戳穿此事,该有多难。此时见师父露出了然之色,心中却也无半分轻松之感,只觉师父眸底的空凉之色重逾泰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叶千钧不禁微微垂眸的瞬间,却又立刻不甘懦弱地昂头望天,叹道:“顺天知命,不负己心。花若随波,流水相随;花若扬天,水遥天阔。”
楚灵均心中既觉感动又生怅然,暗暗叹息道:“不论师娘心中有没有师父,师父都甘愿与她相随了这十余年。如今师娘的身魂俱散,留在簪中的一缕魂气,随着银簪回到了香浮山主。师父对师娘既是这般痴情,这银簪真的是他为了成全师娘与我爹生前的情分,故而送去的?”楚灵均心中急切,张了几张口,却仍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如若他所想有误,或是当真如此,纵然师父心宏似海,终也不愿听他人提及此事。更何况,自己还是他爱重的徒儿,还是师娘所慕之人的亲生子,由自己来说,只怕倍增难堪。
楚灵均深深闭了闭眼睛,悄悄叹息着。
忽听衣寒雪道:“水遥天阔,是天地两宽,还是水望遥天?”
楚灵均浑身一震,吓得身上冒汗。他没想到衣寒雪竟敢如此直接地问询。
叶千钧像是也没想到,脸上微微露出怔色。短短的一瞬之间,表面的怔色之下,已似转过了诸般心绪。
楚灵均在旁瞧得捏紧了拳头。若不是像他这般了解他师父,耳目又极是聪灵的人,定然瞧不出这瞬息之间,藏在他师父微僵面色之下的变幻神色。楚灵均的汗从指节上滴落,两个拳头覆在地上的黑影已都闪着润泽微光。师父虽向来深沉,他却也从未见过师父有这般难辨的神色。不知是不是自己心中惊惧,他甚至觉得这诸般神色里隐隐快要凝成怒意。楚灵均顾不得细辨,飞步蹿到衣寒雪身前,双臂一张,道:“师父,莫伤他!”
叶千钧的眸光立刻转到了已从楚灵均身后闪身而出的衣寒雪脸上。楚灵均心头一惊,观瞧师父神色,忽觉将凝的阴云霎时退散,不禁暗舒一口大气,满心都是居然逃过狂风骤雨的庆幸感。
叶千钧道:“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可否让我也问你几个问题?”
楚灵均不禁大吃一惊。他虽知师父欣赏衣寒雪,恨不得向玉浠山将衣寒雪要了来,做他的徒儿,可如此你我相称,殷勤相询,实在也不像师父的做派。却听衣寒雪道:“叶掌门请讲。”
楚灵均不禁瞪圆了眼,喉头发堵,扭头瞧向衣寒雪,不自禁要去扯他衣袖的手僵了僵,立刻缩了回来,心中却是嘀咕不休:“衣寒雪啊,我师父肯问,你就敢接啊。这不卑不亢的声气,倒像你是我师父的同辈。”向衣寒雪连连使眼色,却见他神色淡然,只是等着师父接下来的话。楚灵均暗暗叹了一口气,当真有种两个长辈说话,轮不上自己插嘴的感觉。
叶千钧道:“若你痴心恋慕一人,可留其身,却不能得其魂。你会如何?”
衣寒雪道:“他若肯与我伴身,便由得他留下。”
叶千钧叹息一声,露出微笑,道:“想不到衣罚使看似静面淡心,其实也是痴情之人。”
楚灵均心中却道:“他分明还留得半句未说。若是那人不肯,他也会由得她离开。唉,来去全由她定夺罢了。看似清高自持,其实却是甘心让自己陷到了尘泥里。”楚灵均不自禁转眸去瞧衣寒雪,余光察觉到他眸中似有自甘悲哀的默然之色时,但觉早就刺在心上的刀猛地一捅,整个人都像是被洞穿了。
楚灵均扭头望向苍远辽阔的天地,天地以一声亘古未绝的叹息将他整个人收拢。楚灵均眸光垂落,望向绵延无尽的大地,不知任凭花开花落,都只默默承接的大地里袅袅腾起的,是哀凉的苍雾,还是温柔的远烟。楚灵均唯一确定的是心头淋淋滴着鲜血的痛觉。他不禁悄望苍天,在心中喃喃祈求:“愿他此生所慕皆得,所向皆至。我甘愿代他受一切痛楚厄难。”忽的心头一颤,想到自己所慕之人不可亲,倾慕之心不可诉,饱受苦楚,日夜难安,不禁叹息出声。
刚自惊觉,忽觉一阵外息沉缓,内劲迅疾的灵风托了托自己的手臂,楚灵均刚觉出这是师父的灵气,灵气拂成的轻风已自消歇。楚灵均心念一动,忙开始捋袖子,边盯着师父的手,边悄摸藏在袖中的梅花银簪。
“不必找了。”叶千钧将右手一摊,那支梅花银簪便露了出来。
楚灵均愣了愣,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见衣寒雪沉凝不语,静立在旁,便也只是默默等着。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佣兵女王带空间穿越古代只想种田 她说她不早恋 快穿之我和绝嗣男二多子多福 木筏求生:我得到了一本古书 重返高中,人人皆是异能力者 李律的最佳教授男友 京圈美人她撩人自知,但她不改 开宗立派横扫人皇界镇压九界 开局见死不救:我没有执法权 原神:当审判官得知我带球跑路 民间故事大合集 美食:我成金手指了 开局四合院,他就不是个人 只是小人物 天机阴阳变 穿书?恶毒女配?大师姐?啧啧! 综穿:你的血好甜! 开局手搓灵根,我在异界造假仙 星穹铁道:仙舟混学家 人在异界,寿与天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