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牡丹在穿堂风里绽开层层暗纹,每一瓣都映着陈少卿铁青的脸色。
"当啷——"
二小姐鬓间金步摇摔碎在阶前时,苏婉正提着绯色官服跨过门槛。
晨光在她睫羽间凝成细碎金粉,昨夜臂弯处的烫伤被袖口银线牡丹遮得严严实实。
"戏服上掺了孔雀蓝药粉。"她突然驻足,指尖掠过林恒腰间玉珏。
昨夜划出的胭脂痕早已凝固成褐,倒像极了云纹间沁出的血丝,"世子可知,这种西域奇毒遇热会显字?"
林恒玄色大氅忽地裹住她单薄肩头,带着松墨气息的温热擦过耳畔:"三更天在撷芳阁屋顶吹冷风时,怎么不见你这般机警?"他掌心贴在她后颈,那里有道新鲜划痕正渗着血珠——是黎明前与相府暗卫短兵相接时留下的。
苏婉挣了半步便撞进他怀里,官服上银线牡丹勾住了云纹玉珏的绦带。
大理寺官兵列队而过的铿锵声里,她听见林恒喉间滚动的叹息比晨雾还潮湿:"那日不该疑你与王捕快..."
"世子爷的玉佩倒是比大理寺卷宗跑得快。"苏婉突然轻笑,从他襟口摸出半枚带血的暗卫令牌,"昨夜西市马厩的柳叶镖,镖尾缠的可是这种金蚕丝?"
林恒骤然收紧的手臂将她牢牢锁在朱漆廊柱后,远处传来陈少卿审讯二小姐的叱问。
他低头时,苏婉腕间烫伤正巧抵着他心口,云纹烙印般的伤痕透过锦缎传来灼痛。
"十五年前军粮案的真凶..."他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喧哗打断。
王捕快捧着鎏金木匣疾步而来,匣中账册残页正以诡异速度褪色,墨迹化作腥臭黑水渗入檀木纹理。
苏婉拈起银簪挑开纸页,簪头忽地腾起青烟:"有人用牵机药水重写了账目。"她猛地转身望向公堂,二小姐的翡翠耳珰正在刑枷下迸裂,"这些数字是七日前才添上的!"
林恒剑锋已挑开木匣夹层,暗格里飘落的金箔碎片闪着幽光。
苏婉用浸过冷茶的帕子按住金箔,牡丹纹样在水渍中扭曲成鹰隼图腾——那分明是北境藩王麾下死士的标记。
暮色染红朱雀桥时,苏婉正在揽月阁煮茶。
林恒带来的雪山银针在沸水里舒展,雾气晕开了窗棂上的胭脂痕。
她忽然按住他斟茶的手:"世子可记得小红指甲里藏的皮屑?"
"刑部仵作说是戏班主的..."
"但戏班主左手有六指。"苏婉将验尸格目推过案几,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
泛黄纸页上,疑似凶手的掌印清晰显示着五指轮廓,"真正掐死小红的,是个惯用左手使剑之人。"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林恒佩剑出鞘的刹那,苏婉已将滚茶泼向纱窗。
蒸腾水汽里闪过半张蒙着孔雀蓝面巾的脸,她掷出的银簪穿透窗纸,只钉住一片飘落的金箔。
"当心!"林恒揽着她旋身避开三枚柳叶镖。
其中一枚钉在妆奁铜镜上,镖尾金蚕丝缠着张血笺,歪斜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六月霜后还有腊月雪。"
苏婉捡起血笺浸入茶汤,笺上逐渐显出北境藩王的狼头徽记。
她忽然想起什么,扑向妆奁底层暗格,昨日封存的证物盒里,那枚带血的暗卫令牌竟不翼而飞。
"有人能自由出入大理寺证物房。"她攥紧林恒的袖口,指尖触到他臂上新鲜剑伤,"世子这伤...是今晨在城郊竹林受的?"
林恒低头含住她颤抖的指尖,将染血的玉珏按进她掌心:"明日随我去见个人。"他玄色衣襟散开时,心口处狰狞的旧伤疤惊得苏婉呼吸骤停——那疤痕形状竟与军粮账册上的火漆印一模一样。
更鼓声里,苏婉望着铜镜中彼此交叠的身影。
林恒正为她腕间烫伤涂抹药膏,动作轻柔得像在描摹易碎的瓷器。
当他的吻落在伤痕处时,妆奁底层突然传来细微的机械转动声。
"别动。"林恒剑锋抵住缓缓升起的暗格,里头躺着半块残缺的虎符,断面处沾着早已干涸的胭脂。
苏婉用银簪轻敲虎符,内里中空处飘出几缕孔雀蓝丝线,与柳叶镖上的如出一辙。
五更天的梆子敲到第三声时,苏婉在林恒怀里惊醒。
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积雪却泛着诡异的幽蓝。
她伸手接住片雪花,看着冰晶在掌心融成血色的"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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