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瑜林他年纪尚小,有诸多不足,应在翰林院多历练几年方是正经”沈襄坐在姬谦下首,皱眉忧心道。姬谦道:“此番整顿江南盐政是父皇亲令,随行军队亦可护他无忧,这一遭迟则三年五载,短则一二年,世子的功课不好耽误,何况,跟着本王历练岂不比在翰林院苦熬资历更好?”沈襄道:“王爷虽言之有理,只是瑜林自小未出过京城”姬谦抿了口茶,淡淡道:“那就更当出去见见世面,先生,瑜林非是池中物。”沈襄怔了怔,叹道:“罢了,京中有我,王爷放心便是。”姬谦敛眸,端了白瓷彩绘的茶碗,遮去薄唇边浅浅笑意。☆、科举入仕的官员大抵都是自从七品官员做起,状元也多为正七品,因着六首登科古来无一,沈瑜林初入翰林便是从六品。但他资历不足,亦是日日与同届官员一道做些整理旧年卷宗,誊抄备份之类的杂事。沈襄是知道的,这最是磨少年人性子,也正适合让他度过这段青黄不接的年岁。徒儿年方十四,但又是招将保王的奇功,又是六元连中的风头,太招眼,若在翰林院熬至及冠,再外放几年做些功绩,何愁不平步青云?只是王爷爱惜徒儿才华,欲带在身边磨砺唉,罢了,命就是命,江南水虽深,机遇却多,有王爷护持着,再怎么也不会出事。沈瑜林听完沈襄的论调,眼皮跳了跳,果然又听沈襄缓缓道:“此事为师已替你应下,王爷一向慧眼,能得他赏识也是徒儿福气,且好生同王爷历练”沈瑜林今日朝会上听闻圣上令永宁王彻查江南盐政之事还曾松了口气,谁知刚回府便被告知自己也要随行沈襄见徒儿不语,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娘亲那里有大将军照看着,无须担忧,想师父了便传个信”沈瑜林知道事已成定局,只好垂头应道:“徒儿知道了。”沈襄叹了口气,道:“绍钦也带上罢,为师平日事忙,无暇顾及,他这会学业正是重要,功课也不好耽误下”沈瑜林点头,又道:“不知这次随行的还有”沈襄这才发觉姬谦压根没提,怔了怔,道:“许是王爷自有成算,你到时谨慎些便是。”许是小时吃过不少苦的缘故,自家徒儿接人待事很有几分八面玲珑,他并不为此担忧。上了船,沈瑜林才发觉自己担忧的事压根不存在,除了圣上指定的随行官员,姬谦只带了他一个,且那些随行官员俱是乘的副船。外头看着,主船并不比四周的副船奢华,里面倒是别有乾坤,一进船舱,便迎面吹来一阵凉风,沈瑜林看去,只见这待客的主间收拾得极好,四处桌椅摆设精美而不显希贵,看着便觉舒适。姬谦同姬元亦本在下棋,见沈瑜林进来,姬元亦行了一礼,笑道:“父王棋力高超,元亦可是不敢再同他下了,师父定要替徒儿赢回来!”说着,侧身,露出一盘输的惨不忍睹的棋局。沈瑜林看着,抿了抿唇,道:“好”姬元亦悄悄给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立时朝跟在沈瑜林身边的冯绍钦笑道:“小少爷请跟老奴来看看房间,若有不喜欢的,正好趁着还没开船教人换了。”冯绍钦看了沈瑜林一眼,见他颔首,笑道:“多谢了。”说着朝姬谦行了一礼,跟着刘嬷嬷去看房间。姬元亦勾出个顽劣的笑,追在后头,一道去了。沈瑜林坐在姬谦对面,也不看他,只皱眉盯着棋局。棋如其人,姬谦棋路中正,攻防得宜,偶有暗手却不显卑鄙,只令人觉得精妙非凡,而姬元亦“看出问题了?”姬谦道。沈瑜林点头,他步步是陷阱,处处留暗招,思虑虽缜密,手段却不足。“他从前唯一个狠字,伤人八百,自损三千,还颇得意,自入你门中,已经好了许多。”“瑜林不敢当。”沈瑜林低着头,用茶盖去拂杯中的茶叶。姬谦抿了抿唇,道:“从方才一直冷着脸,生气了?”沈瑜林不语,只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委屈。姬谦挥袖令人退下,伸手揉了揉他的发,无奈道:“事出突然,没来得急同瑜林商量,可是为这个?”沈瑜林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姬谦好似料中一般,道:“不会再有下次,此番是我的不是,莫闹了,可好?”这话听着,倒似是他使小性儿似的,沈瑜林撇了撇头,避过姬谦的手,没有应声。姬谦无奈地笑了笑,道:“天色不早了,瑜林去吧,船上不比京中闷热,你底子虚,夜间少用些冰。”沈瑜林低头应了,只觉得心中酸酸涩涩的。夜间确是凉爽,躺在舒适的寒竹席上,他却是一夜难成眠。次日晨起时,沈瑜林头有些昏沉,因船上不便,他也没唤人,谁知到了午间,竟连床也下不成了。前世沈瑜林是江南世族出身,会走路起便会坐船,哪里想到竟会晕船,他昨日还笑冯绍钦小题大作来着。这回他只带了锦绣并师父赐下的满廷,满廷去熬药,锦绣则在外间侯着。倒有些,空落落的。敲门声轻响,因着煎药的时辰未到,沈瑜林只道是锦绣,也未睁眼,淡淡吩咐:“去寻本书来念给我听。”来人微怔,还是从他桌上取了本书,坐在床沿。“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沈瑜林一惊,睁开眼,果然是姬谦。“王爷”他正欲起身却被姬谦又按了回去。“不是该叫我表字么?”姬谦道。沈瑜林此刻正难受着,乖乖躺了回去,没有心思再分辩什么,轻声唤了一句:“沐琦”话里不知怎的,竟带了点撒娇抱怨的尾音,姬谦弯了弯黑眸,道:“好了,不闹你,我念书给你听,可好?”沈瑜林揉了揉额角,应了一声。低沉悦耳的念书声再次响起,却换做了一本《剪袖集》。“昨夜见君信,不觉泪已湿,忆初时,君年少,吾轻狂,始知衷情却已迟。长恨此身非君物,却话剪袖寄相思。”☆☆☆☆☆☆船行五六日,刚靠岸,便见码头边黑压压一片官员静候着。因这回姬谦是带了五万精兵的,足可见京中对此事的重视,这些官员自不敢慢待。沈瑜林跟在姬谦身后,瞥见这些官员恭谨神色,心中不由一哂,天下官员,江南最贪,这一个个看着忠心耿耿,却不知内里是何货色?姬谦令传旨太监宣了皇谕,方对人群扫了一眼,淡淡道:“这些日子本王暂居螭阳行宫,诸位,闲事莫扰。”见他拂袖欲离,两江巡抚陈章忙道:“晚间臣等为王爷在鹤归楼办了洗尘宴,不知王爷能否赏光?”姬谦不语,面色微冷。这些官员俱是人精中的人精,见姬谦不悦,正欲打个圆场,忽听一道少年声音道:“王爷,听闻江南最是个金粉繁华之地,瑜林倒想见识见识呢!”姬谦回身,道:“想去?”沈瑜林笑道:“自然,船中闷了这些日子,也当散散心才是。”姬谦点头,对陈章道:“好生办着。”人群之中立时便有意味不明的目光在沈瑜林身上流连,姬谦冷眼一一瞥去。这时新任巡盐御史许文琅笑道:“状元公肯赏脸便好,这鹤归楼的宴席可是江南数一数二的。”他这却是打圆场了,姬谦扫他一眼,道:“本王同去。”沈瑜林笑道:“谢王爷。”姬元亦道:“徒儿这些日子在船上晕乎得紧,先回行宫了。”说着,瞥了冯绍钦一眼,冯绍钦心领神会,道:“徒儿也乏了,师父同王爷去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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