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让刘圣想起了贾御那双细长的桃花眼。他低声一笑,举杯饮尽了酒液,捞起椅背上的外衣离开。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贾御来店里,推门直接瘫在吧台上命令顾梓楠给他调杯苦些的酒。没一会,玻璃杯放在手边,贾御拿起来就喝,只刚进了口,就“噗”一声全吐出来。他借着光看了一眼,皱着眉问:“什么玩意儿?”顾梓楠:“蜂蜜柠檬茶。”贾御:“······我寻思着我开的不是奶茶店吧?”顾梓楠转身整理墙上一排排的酒瓶,“你以前醉了不就吵着要喝这个么。”那还是两三年前的事情。贾御事业刚刚起步,纵使带着从顾源安那里学来的精明头脑,照样被那些秃头的老总灌得七荤八素,甚至严重到被送去洗胃,一回了家就软趴趴地靠在沙发上嚷着要喝酸甜的,顾梓楠怕他吵醒了爷奶,只得从茶几底下拿出来之前买的蜂蜜柠檬茶酱给他兑水喝。这几年钱赚多了,很少再有人可以再堂而皇之地灌贾御,他自己却越来越喜欢茶和苦酒,以往嗜甜的癖好像是蜕皮一般消失了。眼下,贾御微微收紧手指,“你还记得。”他说。顾梓楠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没多大起伏地说:“刘总是s医院的?”贾御猛地抬头看向他,眼里光线流转,半晌咬牙一笑:“他倒是嘴快。”那张精致的脸稍扭曲了些,染着薄怒。顾梓楠看他这样子,心下就有了数。他抿了抿唇,直看向贾御眼里:“你要是为了我,大可不必。”贾御和他对视一会,竟败下阵来,别过视线低声道:“过年给你包的红包你也没收,你和我吃苦这些年了,总得让我有点表示。”酒吧的灯光打得很暗,顾梓楠都看不清那双平时精明的狐狸眼里是什么神色。顾梓楠沉默了一会,道:“随你便。我下班了。”贾御目送着他出了店门,勾起个笑来。顾梓楠向来没什么正义感,关于他爷爷眼睛的事更是甚然。当年无可依靠、家门败落的少年,连区区两万的医疗费都拿不出手,错过了难得的匹配角膜。这成了顾梓楠心里一块永远好不起来的疤,每次一掀,必然仍是鲜血淋漓。手里的热茶暖着指腹,贾御摩挲着杯壁,想到刘圣,又是一阵头疼。————————家政阿姨在厨房里捣鼓任洲营养餐的时候,他一遍一遍地从楼上楼下忙进忙出。他把防尘布一个接一个地套在花瓶上、沙发上、茶几上、椅子上,直到感到反胃的感觉稍微好了一些,才停下来,微微喘着气。终于,不感觉呼吸道里全是灰尘了。细密的一层,仿佛覆盖在喉咙里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任洲环视一圈几乎全部被罩上黑布的客厅,微微抿唇笑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任婕下午回到家里,打眼看去,整个客厅似乎都是黑压压的。她一丝惊讶也无,优雅地走到楼上自己的卫生间,洗澡、消毒一气呵成,才慢慢踱到书房去看自己的儿子。任洲正捏着铅笔,飞快地在草纸上计算着。任婕的脚步声像小锤子一样,轻轻地、不断地敲击他的太阳穴,他头也不抬地说:“我已经做出来了,再等······”他的话被任婕的怀抱打断,直接浑身僵住。说是怀抱,不过是任婕把胳膊靠在他颈侧,虚虚环绕着。那双臂白腻如挤出来的牙膏,她身上那种常年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混着香气钻进任洲鼻尖。“很好,我的儿子。你终于快和妈妈一样优秀了,你终于干净起来了······”任婕伏在他耳边,低声说,“妈妈爱你。”任洲控制不住地震悚起来,全身的血液逆流,眼睫颤抖得像暴风中的蝶翅。那句话像火炉里蹦出的星子,溅到他身上,烫的他发疼。他得咬着唇才能不发出吃痛的呻|吟声。任洲睁大眼,木然地看着雪白墙壁上两人的影子。没有缝隙,看起来亲密无间,就像世间任何一对普通的母子,但是却灼烧得他浑身发疼。作者有话说:暑假过完了,任洲和顾梓楠彻底成了陌生人。进了校门,一个朝东边的文科楼去,一个朝西边的理科楼走,再无交集。有天下了晚自习,顾梓楠照例到车棚翻墙出去。新的班主任不知道他逃课的光荣事迹,他就更肆无忌惮起来。没想到刚走到车棚,顾梓楠就看见任洲推着车和另一个男生说着话走出去。那男生嘻嘻哈哈地笑着,还把手搭在任洲肩上。顾梓楠蹙眉,借着路灯看清了——竟然是那个——叫什么洞洞的?瘦了不少,怪不得刚刚一打眼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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