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换府匾。是因为他说过,这儿一天叫“驸马府”,就要姬廉月待在这的原因,所以大清早迫不及待就来换府匾了?呵。外头是工匠热热闹闹拆“驸马府”牌匾的声音。可能新的府匾已经挂上了,因为有不长眼的傻子还给他噼里啪啦放了串鞭炮。霍显打发走了下人,独自坐在屋里,一动未动,也不起身去骂也不起身去阻止,就好像屋外的一切其实同他并没有多少关系。他只是……他只是开始想念前年在北方军营的时候了,那时候他在带兵,某天在操练时像是野狗一般跟别的士兵滚了一身泥,然后公主殿下从天而降,像是一团火扑进他的怀里——欢喜,明媚,他抱着他的脖子,叫他的名字,稍微一抬头就亲吻到他的唇……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像是把心从胸膛里掏出来捧到他的面前,告诉他,他喜欢他。那时候霍显怎么做的呢?——他当做理所当然,也不屑一顾。现在呢?——两三年没有看明白的事情,这会儿独自一人坐在清冷的床边,身边没有一个人,哪怕气息也只是他自己的,霍显忽然如同开了窍:他后悔了,他的人,他的心,其实他都想要的。可惜姬廉月却再也不肯给了。姬廉月喝醉了,根本不记得霍显那天晚上趴在他耳朵旁边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他一个字都不记得……早上起来提起裤子落荒而逃,腿上都是狼狈的干涩白斑。坐进浴盆中搓洗的时候,他恨死了霍显的无法无天,这个人连圣旨都敢烧,不知道还有什么不敢的——姬廉月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进宫里去给观月帝告状,最好能给他判个什么株连九族的罪名,反正他也就一个人。想到这,姬廉月自己又开始难过起来,记忆找回了一点点,昨天好像是有个人怒红着趴在自己身边,跟他说他不纳妾……吼得惊天动地的。就好像他真的那么打算过。“哎。”姬廉月头疼——心里清楚,都已经合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和霍显之间也不是只因为一个谢三郎而已。主要是因为霍显不喜欢他。都说两人若是久长时,爱情很容易就变成亲情,最后才能够携手走完一生,所以无论如何激烈热情地相爱,到了最后感情也会变质,不应该强求太多。……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这样前提条件是,起初若是两人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以的。霍显那样的人,心思本就不在男女情爱上,可能觉得这么稀里糊涂将就着过日子好像也不错,不愿意合离生出事端。但是姬廉月不一样。十几年活在京城贵女圈内,他讲风花雪月,他向往锦瑟合鸣,也曾发誓,若是成亲,他得找个与他情投意合的人……他这人本就没什么抱负,所以哪怕被人嘲笑是个软骨头,菟丝草,他也没有多大的意见……他曾经用漂洋过海西方罗曼蒂克思想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便是为了情而生的一个人。这话是矫情了些,可那又如何呢?他幸而投生帝王家,锦衣玉食之下,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这点儿人生追求有什么不好,有什么困难——直到如今。如今他却发现,他要的东西偏偏是天底下最不可控的。2有些人的心千金不换,权贵不折,他姬廉月也会有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又一声叹息。姬廉月觉得自己大概要老了十岁。从浴盆里爬出来,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人摁着殴打了一顿,所以最后他只好可怜兮兮地滚上了床盖着被子怒睡一觉,放弃了立刻进宫面圣的打算……准备明日下了早朝再去跟观月帝告状。……姬廉月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天。第二天早朝时候倒是精神抖擞地起来了,而且心情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像还不错。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外走,谁知道王府大门一开,脸差点儿贴上乌云那毛茸茸、往外喷着热气的马脸。姬廉月一口气噎在喉咙,上不去又下不来,与那神气的战马大眼瞪小眼,还觉得从马眼珠里看出来一点嘲讽的意思。………………………………这马怎么和主人一样讨人嫌?姬廉月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骑在马上的那个男人,他也正低着头,盯着他。男人背着光,姬廉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想来应该也是没有表情的,毕竟这人像是得了面瘫,总是冷着一张脸,像是谁都欠了他银子。“上马。”男人言简意赅,甚至还弯腰,冲他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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