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得屋去,见是一个极大的厅堂,厅堂中央摆着一张足供四十人用餐的云木长桌,两侧也是一溜的云木高椅。桌上杯盘满置,俱是释卢骨陶所制,精工彩绘,其奢华考究处亦自非昨晚可比。席间数人皆起身离座,迎候着众人。主座上一名女子发黑如墨、肤白胜雪,面容消瘦,目光湛然,在一身红衣映衬之下,极显凛然离尘之态。女子见众人入厅,一笑迎了上来,其余诸人也俱相随于后。火火沐一见那女子便眉眼俱舒,似是颇费了些定力才不曾扑上去拥住,轻唤了声“姐姐”,抬手点点王落道:“这位便是容王妃了。”
那女子冲火火沐暖暖一笑,这才添了些人间之色,双手十指交叉平置于胸前,微一倾身,依风礼对王落行了个拢翅礼道:“在下火火寿,现为火火氏家主。今趟要王妃为我区区之体千里而来,实是多有劳烦了。”
王落回礼谦让两句,又一一介绍过己方众人。火火寿等一一见过了礼,火火沐又抢上指着火火寿左手一名锦袍青年道:“这位是普日桑,普日氏嫡脉王子。”特别重重念了“嫡脉”两字。又接着依次介绍道:“这几位是史克竺、史克温、卓瀚,俱是普日氏旧臣;这是火火堡大管事达水泰和他儿子达水凡;这些俱是火火氏家臣......”火火沐一路介绍,随即便招呼众人入席,偏只跳过了火火寿右手一名灰袍男子,从头到尾便似不曾见到他一般。王落等心知那定是普日氏使者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各自入座。那男子约四五十岁年纪,生得白白胖胖,一脸和气,见火火沐如此也不生气,待众人入座后,方笑眯眯地起身恭敬行礼道:“在下黎梁舟,乃是奉了敝上之令特来问候两位火火姑娘与拜会容王妃的。”
火火沐冷冷哼道:“多承尊上费心了。烦请黎梁大人回去告诉他,他每日少惦念咱们一些,我姐妹便自然福寿安康了。”
王落微微一笑道:“尊上太客气了,王落此番不过以医者身份来替火火堡主诊病罢了,原与容府无涉,又怎敢劳释卢王过问。”
黎梁舟笑意不减,双眼几乎眯成了缝,又是恭恭敬敬一礼道:“敝上久仰贵族医学昌明,有起死回生之能,又素闻琅州王氏大名,早便有心拜会结交,怎奈一直苦无机会。如今敝上一名长辈忽得急病,命在旦夕,释卢一众名医尽皆束手。敝上忧心如焚、日夜不宁,天幸闻得王妃屈尊莅临,故特不惴冒昧,遣在下来此,定欲请王妃上湛罗一行,施以援手。敝上愿自执臣子之礼,终生感念大德。王妃仁名满天下,料必不负敝上一番虔孝之心。”
王落暗暗一惊,不想他竟是如此说辞,正欲开口婉拒,却听火火沐插口嗤道:“长辈?我怎不曾听说普日泽还有什么在世的长辈?!”
黎梁舟唇角略抿,眼缝之中精芒一闪,淡扫了普日桑一眼道:“二姑娘忘了,陛下仍有一名堂叔母在世的,正是先王生母,桑殿下之祖母,伶翡伶老国母。”
王落等闻言俱向普日桑望去,见他眉淡唇厚,眼神避人,一派温懦之象,此时正低目垂手,隐有忧愤之色,却也默不做声,似是早已知晓。火火沐又惊又怒道:“伶老国母?她岂非在先王崩后便退居民间,不问世事了么?你们如今竟连她也不放过?”
“二姑娘此言差矣。”黎梁舟摇头笑道,“老国母年事已高,陛下不忍其流落民间,劳顿疾苦,这才命人多方打探,终于月前觅得消息,忙隆而重之将其接回宫中扶养照顾。岂料老国母在民间多年,久经风霜,早已积郁成疾。前日又有受了些风寒,这便一病不起了。”说着又转向王落深深一礼道,“敝上连日忧急,食不下咽、寝不安枕,愚等做臣子的无能,不能为主上分忧,唯今只望王妃不辞劳苦,解我释卢之厄,我释卢一族自不忘王妃大德。”
王落心忖普日泽如此大费周章,此番恐难善了,当下也只得先推脱道:“尊上一片孝心,感人至深。王落忝为医者,断无遇疾不医之礼,只是我受火火堡主之邀在先,于情于理,皆应先替火火姑娘诊治。待火火姑娘病愈,王落自当赴湛罗献诊,略尽绵力,还望黎梁大人体谅。”
“王妃仁义,在下感佩之至。”黎梁舟仍是满面和暖之色,“只是伶老国母病势日重,着实已是耽搁不得。何况……”
“耽搁不得?”一语未尽,便被火火沐劈口打断道,“老国母的病耽搁不得,莫非我姐姐的病便是耽搁得的?老国母病重,你们怎早不去请容王妃?如今我们千里迢迢请来了人,你们倒又来抢,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二姑娘有所不知。”黎梁舟坦坦一笑,一派笃定之态,“蒙令姐高义,方才已应允了只要容王妃同意,她亦不介意再多候两日。”
火火沐大吃一惊,转头望向火火寿,方叫了声“姐姐”,便已被她抬手打断。火火寿声色不动,只吩咐侍从斟酒上菜,转头对王落诸人道:“诸位俱是远道辛苦,让你们空着肚子聊了许久,却是我这做主人的不是了。此处偏远鄙陋,比不得风境繁华,却倒也有些山野风味,各位且当尝个新鲜罢。”
王落心念电转,面上仍是微微一笑,举杯对火火寿道:“那便多谢堡主款待了。”
火火寿举杯致意,又各冲黎梁舟与普日桑一敬,随即一口饮尽。黎梁舟见状,情知不可操之过急,当下也“哈哈”一笑,举杯道:“是了,在下一时情急,倒教王妃笑我释卢不知礼仪了。”说毕也一口饮下,坐回席中。
众人皆举杯饮了,便各自动筷。席间只说些两族风俗人情,绝口不提政事。那黎梁舟口才便给,言笑如流,倒将席间气氛带得颇是热闹,便连火火沐亦经不住他一再赔笑搭腔,不得不时时应他两句。
散席之后王落等被侍从分别引至几间客堂内歇息。王落将方定楚、王宿、秋往事与罗翔招至自己房间,遣退侍从关好门道:“方才的事,你们怎地说?”
“还有什么怎地说!”王宿忿忿道,“这火火寿忒不是东西,叫了咱们来却又将咱们卖了,我看咱们哪里也不必去,直接回秦夏得了。”
“咱们来也来了,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方定楚漫不经心地斜倚桌边玩弄着桌上酒具,似是对方才之事颇不在意,“如今的情形也算不得多意外,火火寿本自有她的打算,她得罪我们至不济总也还能维持现状,但若与普日氏撕破了脸,那才真是不上九天,便坠九泉了。是以若非有十足把握,她本也绝无可能明着与普日氏翻脸。我瞧这湛罗咱们是非去不可的了。”
“她也忒服软些。”罗翔闷声道,“她若要安于现状,早便不该请咱们来;既已请了,便该有一争到底之心!如今却又算怎一回事?!”
“火火寿并非服软之人。”秋往事摇头插道,“我在释奴营中时便听过她,据说心机深沉,颇有手腕。此番如此处置,想也有她的道理,只未必利于我们便是。”
王落点头道:“不错,任我们上湛罗,于她有利无害,我们若当真在普日氏手下出了什么岔子,一望他岂能干休?届时便不是她有求于我们,翻成我们要与她合作了,她于彼时再谈结盟,那便大有讲价余地。这笔帐,她可是算得清楚。”
王宿惊道:“那我们更不能去了,指不定届时普日泽不敢把我们怎么的,她倒下起黑手来了。”
“这应还不至于。”秋往事道,“此事风险太大,她若肯如此犯险,也便不必放我们去湛罗了。”
罗翔皱眉道:“她便不怕我们反与普日泽结上盟么?天下也不只她火火家有马。”
方定楚摇头道:“这岂有可能,裴初与普日泽结盟所为何来?不正为充实骑兵,压制我们。普日泽倒未必不愿与我们结盟,只是裴初断不容他如此的。”
“哼,她便是吃准了咱们要她家的马,纵被卖过一趟回头也仍免不了要找她,这才如此有恃无恐。”王宿来回踱步,大有不甘之色,“姐姐,那我们如今究竟如何?当真要上湛罗?”
王落点头道:“不错,既然裴初已与普日泽结盟,那咱们与火火氏结盟便是势在必行,这一点我们知、裴初知、普日泽知、火火寿也知,既都已是台面上的事了,咱们也不必多绕什么弯子。湛罗这一趟迟早也是要走,既然普日泽已是划下了道,咱们不妨便去瞧瞧他的手段。”
王宿哼一声道:“只是忒顺了那火火寿的意,她这会儿没准正求她们卢迦大神,保佑咱们陷在湛罗呢。”
秋往事失笑道:“你却又气些什么?她原与咱们非亲非故,你指望她赤诚以待么?咱们一旦立盟,那便是赢则双赢、输则双输,她大约也是想瞧瞧咱们底子,看够不够让她下注。”
王宿闻言转头,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秋往事道:“小七啊,我可发现了,你怎从方才开始便一劲儿替那火火寿说话?火火沐说看你面熟,莫非你们当真有旧?”
秋往事摇摇头尚未答话,方定楚“噗嗤”一笑插言道:“小七这丫头,见着与‘姐姐’二字沾边的便一律先添上三分好感再说,你没见她一见阿落便两眼放光么?”
王宿“哈哈”大笑道:“果然不管天枢不天枢,小丫头毕竟还是小丫头。”
“哼,那又怎的?”秋往事瞪王宿一眼道,“当日若非听你在昏睡中一直叫‘姐姐’,我还未必乐意救你呢。”
众人轰然而笑,王宿面红耳赤,连连挥手辩驳,抵死不认。正闹着,忽听敲门声起,一名侍从垂手进来禀报:“诸位大人,堡主有请。”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孕妈空间囤货养崽崽 被捅刀后我成了攻略王 项大人撩夫日常+番外 (综武侠同人)魔门正道+番外 陈凡左冰小说推荐 本团宠劝你立刻投降[电竞] 赛车手拿了废物美人剧本[娱乐圈] 我那见鬼的平静生活 (聊斋同人)我在聊斋当鬼的日子+番外 意外怀了敌国太子的崽 穿成霸道总裁的白月光 重回的那一年[花滑] 画爱 (综影视同人)女配攻略 穿成女配a标记女主 皇后撩人不自知 [凹凸世界]论如何霸占一只帕洛斯 女帝福运滔天+番外 穿成残疾王爷的冲喜男妻 行医+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