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说:&ldo;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呢,不回来是怎么回事?小兔崽子,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了。&rdo;一万三心里有点难受,吸了吸鼻子,说:&ldo;没什么,就是这么一说。&rdo;以张叔常年混迹天涯的机警和脑洞大开的程度,是断不会相信他这托词的:&ldo;一万三,你该不会是……得绝症了吧?&rdo;&ldo;是早些年在外头落下的病根儿吗?我就说,你那小身板,平时也不注意,拼命往死里霍霍,人家曹胖胖比你壮,还每天起来跑圈压腿,你呢,锻炼过没?&rdo;一万三没吭声。&ldo;你倒是吭气儿啊,怎么个情况?医生怎么说啊?一万三,兔崽子,在听我说话没?我跟你说啊,有事要讲出来,大家伙有商有量地想办法。&rdo;&ldo;是不是医药费贵啊,没事,我身上还有点钱,我跟老板娘说说,当初一万三千块,她都帮你还了,为你这条小命,再补贴多点,也有可能的啊。&rdo;一万三忽然哭出来,咬着牙,不出声,抬起袖子,擦掉眼泪。张叔还在那头一个劲追问,一万三清清嗓子,说:&ldo;不是,叔,屁事都没有,我就考验一下你对我的感情……&rdo;于是,这曾经一度温情脉脉的电话以张叔的破口大骂和一句&ldo;你要敢回来,我敲断你的腿&rdo;告终。虽然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但一万三的心情,却出奇的不错。回到房间,看到炎红砂拿酒店的小梳子在给曹解放顺毛,曹解放一脸的陶醉,像极了解放前压迫劳苦大众的地主老财。一万三一屁股坐到炎红砂边上:&ldo;二火,打过电话了吗,给谁打的?&rdo;&ldo;没人打。&rdo;&ldo;你家里人呢?&rdo;炎红砂小声说:&ldo;没家里人了,都死了。&rdo;&ldo;就没别的亲戚了?&rdo;&ldo;那种十年八年都不联系一回的,我干嘛打过去,我有那功夫,不如给解放顺毛。&rdo;她倒是挺想得开的,一万三忽然有点佩服她,红砂身上,有一股近乎粗犷的侠气,说&ldo;我干&rdo;时,说的最干脆,喝酒时,也喝的最利落。罗韧的电话打给了聘婷。聘婷收到电话时,高兴坏了,说:&ldo;小刀哥哥,你很久、很久、很久,没给我打过电话了。&rdo;一连说了三个&ldo;很久&rdo;。罗韧说:&ldo;是很久了,你病了很久。&rdo;聘婷沉默了一下,说:&ldo;病好了之后,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rdo;罗韧笑:&ldo;还在吃药吗?&rdo;&ldo;在吃。何医生说,最好巩固一下。&rdo;&ldo;我房间的c黄头柜,抽屉下层,最底下,有一张卡,密码123456,里头大概有一百多万,记不大清楚了。&rdo;&ldo;你拿上,为自己打算,进学也好,置产也好,自己规划,从现在开始,立根、立本。叔叔不在了,郑伯年纪又大,你要学着担起责任。&rdo;聘婷沉默了好久,说:&ldo;我知道了。&rdo;她从来就是个聪明的姑娘,含蓄、害羞,习惯暗示和话里有话,也听得懂别人的暗示和话里有话。她换了个轻松点的语调:&ldo;我想以后自己开画室,所以可能会找一家国外的好点的学校进修,小刀哥哥,到时候你会来看我吗?&rdo;&ldo;争取吧,去不了也会给你打电话的。&rdo;聘婷忽然有点感伤:&ldo;小刀哥哥,小时候,我们老在一块儿玩,以后,会越来越疏远的吧?&rdo;罗韧回答:&ldo;每个人都走在人群里,你走的离我远了,就会离另外一些人更近了,这是好事情。&rdo;第三天的傍晚,夕阳血一样红,距离七七之数的到期日还有四天。押车的神棍,就乘着这一抹夕阳的余烬进了通县,在酒店门口下了车,对前来接应的大堂服务生视而不见‐‐当然,也可能是服务生觉得,这位肩挎无纺布袋,眼镜腿用线绑着,脚边还放了那么大一个破箱子的人,阖该是送货去工地的。神棍给罗韧打电话,说:&ldo;小萝卜,我到啦。箱子沉,你们是不是下来接应一下啊?&rdo;一边说,一边仰着头往楼上看,这酒店楼层真高,外窗的玻璃被夕阳映射的闪闪发亮。罗韧打开窗,探身看下去,看到神棍在楼底,长不过手掌,那个装好的箱子,像个安静的火柴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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