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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一阵阵发热。下面该接什么话？训她一通，教育她不许混闯男人处所？似乎也不必这样小题大做吧，他这里并不拿她当外人，刚才那事除了尴尬，别的也没什么。布暖拿脚尖挫挫地，连看都不敢看他，&ldo;舅舅生气么？别生气，我什么都没看到。&rdo;正宗的睁眼说瞎话！容与嗯了声，&ldo;真的么？&rdo;她犹犹豫豫张开两指比了个&ldo;一点点&rdo;的手势，&ldo;屋里暗，光线不好。&rdo;他气结，&ldo;还要掌灯让你看？&rdo;&ldo;那倒不必。&rdo;她暗想着，其实能看的一样没少看，只不过顾全他的面子，一个大将军，让人看见赤身露体总归不好。退一步讲，也就上半截而已。挖渠的河工还露膀子给老天爷看呢，也没怎么样嘛！她嘟囔道，&ldo;你是男人，被人看了也不吃亏……&rdo;这下子容与不知怎么应对了，他看着她，百样滋味上心头。半晌方道，&ldo;布暖，女孩子家要矜持些。&rdo;布暖想我素来很矜持，如今变成这样是被逼的。搬手指头算算，自己在这段感情上是主动的一方，还有什么事没干过？是自己先抱的他、还试图亲他，虽然没亲着。甚至到后来，是自己先开口说爱他，可他到现在都没有一句明白话。她也想端端正正坐在闺阁里等他来爱，可是没办法，他这种四平八稳的性子，如果她不开头，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迈出半步。她生出点委屈的感慨来，她以后都没有出头之日了，因为她爱得比他多。偷着瞥他一眼，他的衣裳不太合身，大概是布舍人的，短了好大一截。不论料子多华贵，下摆吊在腿肚子上也穿不出翩翩的味道来，活像酒肆里跑堂的小二。她啧的咂嘴，&ldo;我打发人往成衣铺子里看看去吧，不知道有没有适合你的尺寸，换件袍子才好。&rdo;他不以为然，站在徐徐的晚风里，自有一股飘然出尘的闲适。他说，&ldo;不必，耽搁不了多久的，明日就回长安。&rdo;见她脸上黯淡下来，知道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家。他叹息，&ldo;夜长梦多，逗留的时候长了，怕万一走漏风声，你懂么？&rdo;她垂着嘴角点头，&ldo;舅舅不必说，我都知道。&rdo;他心里牵痛，&ldo;那你做这脸子做什么？可见是不愿意的。&rdo;&ldo;我不愿意又如何？&rdo;她低头揉搓画帛，把纱上点缀的一朵金丝牡丹揉得支离破碎，&ldo;眼下身不由己，还说什么！这趟能回来已经是预料之外的了。&rdo;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孩，还有些快刀斩乱麻的气魄，这点想是随了布夫人的。他转脸细打量她，自打她进了宫掖就没再穿过女装，现在再看，很有些楚楚的风韵。还有红的唇，水的眼，工细的五官，美丽而深沉的脸。她有点不好意思，微微偏开一些，&ldo;舅舅看什么？&rdo;他才回过神来，调开视线道，&ldo;没什么。&rdo;他总是这样，不自觉的在自己和她之间划出楚河汉界来。明明是绝佳的时机，可以借着这花好月圆诉诉自己的相思苦，可是偏偏说不出口。他想得太多，顾虑也太多。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他要对她的将来负责。许了她感情，日后怎么交代？他警告过自己很多遍，连着昨晚的事也一并反省。他太浮躁，那一吻不该发生，还有救吗？像个水晶做的缸子，磕了个缺口，盛得满满的水就从那里倾泻出来，堵都堵不住。布暖实在是不自信的人，她有澎湃的感情，她期待他回应她。但他一再的躲避，她就想要不停的证明，证明他也爱她，和她一样深爱。于是她带着悲切的语调问他，&ldo;舅舅讨厌暖儿么？&rdo;他终于迎上她的视线，微启了启唇，&ldo;从不。&rdo;&ldo;那你喜欢我么？&rdo;她坚持着，&ldo;那次在梅坞我就问过你，你的回答我不满意，今天重新回答我。&rdo;她满含期待，娇弱的脸半仰着，仿佛枝头初绽的棠棣。心因为疼痛蜷缩，他点头，&ldo;我喜欢你。&rdo;她哽咽了下，喜欢么？但是还不够啊！她抓住他的袖子，用力攥紧，&ldo;那么，你爱我么？&rdo;她从他眼里看到深重的苦难，他仓惶别开脸，无比艰难的喘了口气，&ldo;布暖，你明知道……明知道不能！不要问，以后都不要问！&rdo;恍惚间跌进了厚厚的尘埃里，满身负累，站都站不稳的切肤的痛，&ldo;昨天的事舅舅都忘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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