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理说起来容易,一根刺深深扎在心上,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她握不住剪子,嗑托一声放到桌面上。屋里人都抬起眼来看她,香侬和玉炉有些着慌,秀索性放下活计靠过来,&ldo;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又要吐么?&rdo;她缓缓摇头,转而伏在秀的膝头,&ldo;ru娘,我不想成亲了……&rdo;秀愣了愣,渭然长叹,&ldo;傻孩子,不成亲怎么办,你总要替自己找找后路。我知道你为难……&rdo;她在那头缎子一样的长发上轻轻的捋,&ldo;这世上难两全的事太多,咱们都是老天爷的玩意儿,他叫你舒坦就舒坦,叫你一辈子烧心就一辈子烧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智者审时度势。别说他千里开外没有音讯,就是人在长安,你们这样的处境,又能怎么样呢?你倒甘愿像个妾似的养在外宅里?人家正头夫人也怀着身子呢,怎么料理?&rdo;她哽得说不出话来,拿袖子遮挡住脸,心里滚水煎熬一样。蓝笙再好,她不爱他。想起以后的几十年要和另一个人同c黄异梦,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秀扶她歪在隐囊上,&ldo;别窝着,仔细窝伤了孩子。你听我的话,眼下怕处不来,等成了亲就好了。且不说我们那会儿,就说现在,多少姑娘进了洞房才看见女婿长什么模样。就是个麻子、瘸子,不也得死心塌地的过日子么!蓝将军这样的齐全人物,比舅爷差到哪里去?你别这么死心眼儿,叫我看了揪心。如今大定下了,再过六七日洛阳夫人老爷也要过来的。你这么个模样,他们瞧在眼里怎么样呢?&rdo;秀絮絮说了半天,这些话茧子都听出来了,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她合上眼睛倒气,屋里都静默下来,只听见药吊子里咕咚咕咚的水声。众人料她乏累了,个个悄没声的退了出去。雪连下了四五天,今早终于停了。天上恍惚出了太阳,只是光线不强,隔着厚厚的云层,像个发白的盘子。姜嬷嬷领着侍婢在园子里翻晒皂角,把晤得发了霉的挑出来。金井边上两个嬷嬷打水泡糯米,备着年下碾粉蒸糕做元宵用。秀没走远,反cha着袖子站在滴水下,一时想起沈家老夫人答应的陪嫁,到这会子还没着落。只说有,一条棉花被算有,千斛珠万两金也算有。这么遮遮掩掩最叫人难受,干脆列了礼单出来,多了便罢,少了好自己往里头贴补,别到最后叫婆家人笑话。正计较,那头蓝笙急匆匆过二门进来。秀忙迎上去,还未开口,蓝笙道,&ldo;嬷嬷劝劝暖儿,叫她跟我搬到郡主府去。&rdo;秀愕然,&ldo;住得好好的,做什么要挪地方?&rdo;他蹙眉道,&ldo;我今日才得了口信,容与撂下手上差事回来了。大约是听说了我和布暖大婚的消息,少不得阻婚抢亲。&rdo;秀啊的一声乱了方寸,&ldo;这是怎么话说的!就差这几日了!&rdo;蓝笙满脸颓丧,&ldo;可不是么!原想着婚事着紧办了一了百了,半个月里筹备得这样已经算快的了,谁知道他突然回来了。&rdo;秀抖抖索索如临大敌,&ldo;那怎么好?也没有新娘子没拜堂就住到婆家去的道理,出阁不还是得回沈府么?&rdo;事到如今,哪里还在意那些虚的!他只知要隔开他们,不叫他们碰头。他想自己也许是走火入魔了,谎扯得越大越担心被识破。思来想去,把布暖带走,容与总不敢擅闯郡主府邸。好歹熬过了大婚,那么一切就万无一失了。&ldo;这会儿不计较这些,知闲还不是常住在将军府么!我母亲那头早盼着暖儿过府,大不了花轿抬着长安城转一圈再回来,这又不是死规矩,不碍的。&rdo;言罢急急推她,&ldo;嬷嬷快去,夜长梦多。&rdo;秀昏头昏脑的赶紧往后院跑,边跑边琢磨拿什么借口来哄骗。临了嘭的推开她卧房的门,趁着她不明所以的当口直喊,&ldo;了不得!舅爷那里知道你有了身子,打发人来给你灌药了!快着,咱们赶紧的逃命去!快起来!&rdo;布暖简直懵了,喃喃着,&ldo;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rdo;&ldo;祖宗!&rdo;秀边收拾细软边回头道,&ldo;这当口还信不信呢!非得药端来了才知道厉害么!&rdo;她浑身打起了摆子,俨然像落进了冰窟窿里。香侬给她穿衣裳披大氅,她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味嗫嚅着,&ldo;他怎么那么狠心呢……这是他的孩子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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