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头看一眼身上,又淡淡抬起头,“不用。”说完后退两步有些僵硬地在长椅上坐下,抬手捏了捏眉心。不一会产房里传出女人痛苦的喊声,他搭在一旁的手倏的握紧,指节都泛了白。宋怀靳过往从不信神更不拜神,生意场上周旋时再恶劣也不曾有求人求神佛的念头。然而此刻他却想祈求一个愿望实现。只愿母子平安。……宿碧觉得浑身都累得发沉。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水墙听不真切,闷闷的只能听出“呜呜”似的几个音节。好累,眼睛都没力气再睁开。她想好好睡一觉,梦里至少还有已离开她的亲人,大家其乐融融,仿佛没有任何烦恼。她顺从自己心意的合眼放空思绪,很快陷入沉睡之中。……再醒来时,宿碧有好一会的迷茫。她盯着白花花一片的四周,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视线往下落,小腹已经平坦下去,再也不是过去几个月高高隆起的模样。她挣扎着起身,余光却猛地瞥见一个人影,转过头一看,高大的男人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却只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神色中有一种难言的疲惫。“……孩子呢?”宿碧出声时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厉害。宋怀靳起身走到桌旁,抬手倒了一杯温水后递给她。“自己能不能喝?”宿碧默默伸手接过,喝了几口喉间的干涩有所缓解,刚递还给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孩子呢?我想看一看。”“先好好休息。”宋怀靳放下水杯,另一只手下意识想去摸裤袋里的烟,却想起来自从得知她怀孕,自己已经很久不放雪茄香烟在身上,只有在工厂或宋家的时候才会抽。宿碧看着男人的侧脸,突然心里不安起来,“我现在好多了,我想看一看她。”昏睡过去之前,她听见医生说是个女孩。宋怀靳动作顿了顿,半晌抬头闭着眼沉吟片刻,然后低头看向脸色还有些憔悴的宿碧。这时她才注意到男人眼里有着显眼的红血丝,下颌长了一层淡青色的胡茬。他目光让人看不透,可黑沉沉一片本能地让人不安。“你半昏半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说到这里宋怀靳停顿了片刻,接着别开目光不再看她,有些艰难地说道,“原本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但夜里却没能熬过去……”没能熬过去?宿碧觉得自己像是听不懂这几个字似的,愣愣反问,“什么?”“孩子身体太弱,夜里没了。”她倏的眼前一阵发黑,浑身像被冻住一样僵在原地,接着又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宋怀靳,“没了?”他喉间发哽,默然地回望她。宿碧瘫软了似的向后软倒在床上,愣愣盯着天花板,屏住的呼吸一点点松懈下来。深深的疲惫与迷茫将她淹没。为什么?为什么爷爷走了后连腹中的孩子也要离她而去?明明她有好好吃饭睡觉,每天还一定跟着爷爷一起晒太阳,明明已经遵从所有医生的叮嘱,可是还是会“没了”?是不是她活该过得不好?巨大的悲痛这才后知后觉地涌来,宿碧猛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哽咽着哑声拔高嗓音喊道,“我要见医生!我要见我的孩子!”宋怀靳一把将人抱住,“阿碧,你冷静点。”“怎么冷静?我没办法冷静!”宿碧用尽力气想要挣脱,“你放开我!宋怀靳你放开我!”“你现在怎么能下床乱跑?想把身体弄垮?!”“我还一面都没有见过她!”宿碧崩溃似的哭喊,她紧紧攥住宋怀靳的手臂,眼眶通红,脸色却白的像白纸一样,她颤抖着说道,“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让我见她一面。”宋怀靳咬紧牙,心口像捅了一把刀似的发疼。“好,我抱你去。”婴孩小小的身体被白布盖着,医生在身后低声道,“是在母体里发育不足,又不足月,因此生下来才挺不住。”宿碧缓缓伸出手去,手指颤抖着捏着白布一角,刚掀起来一点却又松了手,拼命摇头后退几步道,“不……我不看了,不看了。”宿碧转身背对着白布,几乎泣不成声。“不看了……”她拼命摇头,鬓角几缕发丝因为沾了脸颊的泪水而凌乱地黏在一起。宋怀靳一把将人抱起来,“好,不看了。”说完又将人打横抱起来,一路抱回病房。宿碧将头靠在他肩上,讷讷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宋怀靳俯身将人放回床上,末了一只手撑在宿碧身侧的床沿上,轻声道,“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倏的,宿碧忽然笑了,笑着笑着撇开脸不再看他。再要一个……她都已经对两人之间的一切心灰意冷了。……在宿碧刚生下一个女婴时宋怀靳松了口气,以为母子平安的祈祷得以显灵。襁褓里小小一个躺在他臂弯,浑身都柔软细嫩的不可思议。只是夜里坏消息便接踵而至。先是说体弱有危险,或许熬不过这一晚。等下回医生再站在他面前时带来的就是最坏的结果。宋怀靳以为自己听错了,冷着脸再问,医生只好忐忑着又重复一遍。他愣在原地。没了?初为人父的喜悦才刚有了最深切的实感,他才抱过那个小生命一次。宿碧鬼门关走一遭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却只在身边停留了不到一个日夜。宋怀靳在医院外的长椅上坐了一夜,清晨阿东来看见他手边一堆烟头时吓了一跳,再抬头看一眼人——额前垂落凌乱发丝,眼底红血丝一片,下颌爬满淡青色的胡茬。阿东从没见过宋怀靳这样颓靡的一面,险些不敢认。后来又得知女婴死了的消息,觉得唏嘘不已,甚至觉得在医院值守的时间变得格外难熬。他不敢想象少夫人醒来得知孩子死了是什么模样。看上去娇柔清秀的女人,大概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后来先生夫人给不满一日的女婴办了简简单单的葬礼,紧接着又是宿老爷子的葬礼,只不过这回办得算隆重。老人一辈子以礼待人,得赞誉无数,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从那之后不仅是阿东,别的宋宅下人也再没见宿碧笑过。不是那种面具似的笑,而是最初发自内心的那种笑意。现在宿碧看谁都是一副淡然神色,礼到处弯一弯嘴角。许妈也离开洪城回了老家,宿碧亲自将人劝走的。其实宿碧觉得没有更好的去处给这位长辈了,宋家说话管事的已有一个荣妈,她也不愿意伤了什么和气,又平白让许妈受委屈。再者,她劳碌了这么大半辈子,是休息的时候了。一瞬间宿碧似乎了无牵挂,从火车站往外走时只觉得哪里都空荡荡的。再也没有完全信赖依赖的人,也没有那个期待着长大长成的孩子。艾琳来探望过,郑秀宁来探望过,邓书汀甚至也来了,却没什么能让宿碧情绪好转的效果。休养的两个月里,似乎人人都在想着各种办法逗她开心。宿碧心里觉得愧疚,可是接二连三的事对她打击太大,她大概需要很多时间才能缓解。这日宋怀靳又回来得早,摘领带时问荣妈,“少夫人呢?今天好些没有?”“……还是老样子。房间里修养着,快出月子了能多走走,今天浇了花,还有就是……下午给巴勒喂了吃的。”宋怀靳一愣,随即点点头嗯了一声。荣妈双手交握着有些不安地摩挲几下,心里觉得不是滋味,默默转身去厨房看锅里熬着的汤。宋怀靳慢慢抬脚上楼。推开门,穿着长裙披肩的女人正背对着房门,坐在窗边静静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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