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学美术史的时候,学过一点相关的知识。在古代,萨满与巫师会主动服下致幻剂来达到通神的目的。那种状态下,他们会看到不可思议的幻想,创作出令人惊叹的内容。”
“只是幻觉吗?”不清楚反问说。
欧雪知道他并不是在发问,不清楚拉着他,从院子里找了两个小板凳,在天惠奶奶的斜对面坐下来。老太太已经半梦半醒,发出些似是齁声的鼻音。
“致幻的药剂令身体与神念放松。巫师们当然知道草药本身就是致幻的,他们要的只是借助药剂达到靠自身很难进入的身体与精神状态。那一刻,‘窍’就通了,神的声音,自然会传来。”不清楚缓缓说。
他望着愈发不清醒的老人,紧紧抓住了欧雪的手:“来吧,让我看看,你通达了什么。”
在那说长不短的十几分钟里,不知是否究竟乃两人错觉、四周渐渐变得格外安静。整个抱吉村,好像回到了曾经无数个安静平淡的夜,没有发生任何骚动。欧雪听着不清楚的呼吸声慢慢变得无比平稳,像是睡着了一样。他能感觉到就连抓着自己的那只手都在渐渐放松,掌心慢慢地摊开了,露出尚未结痂的伤痕。
他看着不清楚,他没有阖眼,眼皮很久才缓缓地垂落一下。他那总是坚毅冷清的眼睛,开始充满迷离、流转在其中的光泽,也变得透明。欧雪想起不清楚曾用“千疮百孔”来形容自己的身体。他知道在此刻,不清楚上达天听下通幽冥,所有一切、都能从这具玻璃白瓷般的身躯中轻易地传过。
上天,菩萨,所有神佛,是否这就是此刻我在此处的缘由。我和他截然不同而相融,我是护持着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欧雪使劲攥住了不清楚的手,那一刻,他收回视线重新凝视着面前的天惠奶奶。老人半合着的眼忽然眨了下,眼皮再抬起来时,她那浑浊的眼球,突然变成了纯黑的。
老太太睁着那双黑色的眼球,望向两人,蓦地嗫嚅不清道:“贵啊……”
“大贵啊……是你吗……”
宝匣
地下室灯火通明,宫利贞与宫元亨一左一右架着少年的尸体,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在室内正中间,有着一个巨大而华美的祭坛。整个神龛充斥着繁复精美的葡萄藤镂空雕刻,不但全部贴金,而且其中点缀着许多彩色的宝石。这些宝石也被昂贵的金属镶嵌成了各种虫子的样子,像是被葡萄藤吸引,无知无畏地等待着被大快朵颐。
宫楼五体投地、正在朝拜神龛上的供奉之物。整个神龛被安置在一个实木托盘状圆台上,神龛中央供奉的,正是壁画上那个高冠广袖的女人。略有不同的是,神像身上披着件宝蓝色的绸缎披风,上面绣着仙梯与寿字图案。在她身后、披风之下,有着与众不同的起伏,宫元亨与宫利贞知道,那是一条硕大的壁虎尾巴。
两人架着李健的尸体,静静等待着宫楼朝拜结束。近百岁的老人从地上起来时动作流畅、不需要借助拐杖。但起身以后,他还是把那根黄花梨木的拐杖拄在了手下。宫楼的表情平静而安详,和他背后那个有着壁虎尾巴的神像脸上表情如出一辙。好像那个女人的脸变成一张面具,覆在了宫楼脸上。
他的眼睛缓缓从宫利贞与宫元亨面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李健已经完全灰白的脸上。宫楼的手搭在了神龛下那托盘状的圆形木台上,他拽动了一下那个木台,顿时,咔哒咔哒的机械运作声响了起来。
那咔哒声一在地下室里回荡,条件反射般、宫元亨与宫利贞的冷汗就要下来了。两人浑身紧绷,像他们架住的这具尸体。死人总是很沉,为了更好借力,两人的手搭在一起,他们都摸到彼此的手同死人差不多冷。
神龛缓缓转了过来。
那背后也是一个神龛,只是比供奉着女人的要简陋了许多,葡萄藤上的珠宝虫子,也变成了一张张做出不同口型的嘴。小时候他们都曾仰望着上面的一张张嘴,试着去模拟那些口型到底在发出什么声音,但却永远无法连成一个能够被理解的句子。
这背面的神龛上,供奉着一个可以说是怪物的东西、或者说,是具拼接而成的残缺尸体。
一个骷髅头放置在木雕的身躯上。木雕的身躯,完全就是一只巨大的壁虎,昂首望着神龛下的众人。不过那“首”却是一颗来自人类的骷髅头。骷髅头的眼窝中放着一对黑色圆球,或许是玛瑙吧?也可能就是玻璃。总之,眼窝中那对黑球上正倒影出屋内几人的影子。
这个拼接着人头的怪物以壁虎该有的姿态趴在神龛上,因此得以看见那枚骷髅头头顶偏后的位置有个巨大的洞。洞沿有些细碎的骨裂,那洞在他脑袋上开出时他当场就死了,所以骨头完全没有愈合的痕迹。如果他的皮与肉还覆盖在骨骼上的话,想必他死亡时的表情一定因痛苦而无比狰狞。
宫楼冲元亨利贞点了下头,两人大气都不敢出,有些乱手忙脚地将李健的尸体架到了神龛下面。两人配合彼此,将少年人的石首摆成双腿跪下,颔首恭敬的样子。李健的身体早就开始尸僵了,暗色的尸斑也在慢慢爬上他的皮肤。尸僵令元亨利贞几乎搞得满头大汗才按照要求将李健摆弄好,做完这些,两人的手心渗满汗水、滑腻不堪。
两人退到宫楼身后,低着头、两手放在身前。
宫楼应该很满意眼前的一切,他拄拐在旁边欣赏了会儿,才慢慢开口说:“阿叔,你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宫利贞知道,这个神龛上的骷髅头是李健的血亲,在很多年前,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宫楼的养父。
她甚至还知道,宫楼在石庙中的仙姬洞府用一把铁锤、将足有几指粗细的铁钉捶进了这位养父的脑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每每从这间地下室出来,她总会梦见自己的养父手握重锤,也将铁钉捶进了她的脑袋。
那是宫楼绝不能说的秘密。他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给亲手挑选的儿女,那是他们共同拥有的秘密。这秘密结织成的畏惧颤抖、让他们蜷缩在一起,发酵成了一种无法斩割的亲密。这秘密浓过基因与染色体,编织成了——父亲与子女的血缘。
宫利贞的眼珠子几乎都要发抖了,她的嘴角情不自禁浮出了一丝安详但又颤动着的笑容。她扫了一眼宫元亨,宫元亨脸上没什么表情,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瞄了她一眼,竟如临大敌,拼命用眼神制止着她。
宫楼对身后发生的这些置若罔闻。他拿出了一把骨制的匕首,走向少年人的尸体面前:“阿叔,用你的胳膊来吧。开启宝匣,一起恭迎我们发现的仙物。”
那把人骨匕首曾经悬在宫利贞的眼皮上,只看着它的尖端,宫利贞就能回忆起它轻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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