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宫有贵才绷着脸孤身缓缓上前,暴雨让他也只剩轮廓,仿佛一个皮影靠近、加入其中。大概是真的怕惊扰祖先,他先叩响了几下院门、才费力地推开,冲众人招手,示意大家上前。
仍然没有人动,不清楚轻轻咳嗽了声,拉着欧雪过去。跟着,余下几人才磨磨蹭蹭上前。院落中唯有雨声,所有人兀自屏息,杂草甚至长到了半人高,又被雨打歪了。奇怪,这里看上去像是许久没人打理。一直走到主厅的房檐下,宫有贵开口说:“都不要动门。”
主厅大门同样紧闭,是一扇看上去颇有年头的厚重木门。真的走到屋檐下,能发现房顶本身不低,门却很矮,显得不太协调。这扇门,以欧雪的身高,他使劲儿垫脚就能摸到门框上面,比一般的楼房入户门高不了多少。同时门又很宽,像个大抽屉。宫有贵发了话,自然没人轻举妄动,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丝丝微妙的诡异。大家站在屋檐下只是纷纷摘下兜帽,自动分开在门两侧。
这座宗祠无论里外都没有石镇兽,但宫有贵的背后却立着个半人高的大盆栽,欧雪没认出是什么植物,就这样放在外面,大概很好养活。瓦檐下风小了很多,大叶片微微摇动,宫有贵背身在那盆栽的土里刨了起来。
欧雪看看不清楚,不清楚眉头紧锁、微微摇了下头。
少顷,宫有贵转身说:“我们村有我们自己的规矩,大家好好听我讲,做不到就不要进去了。”
他从土里刨出来一个圆形铁盒,手电筒的白灯打过去,是个锈迹斑斑的印泥盒,外形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办公室用品,甚至还有牌子。宫有贵很费劲儿地两手才抠开,大概铁盒都锈上了。打开以后里面确实也是一团暗红色的印泥,却不是海绵和油墨组成的,而是正经的书画印泥。
“我们得告诉祖先我们过来了才能进去,你们看,像这样、要用右手表示尊敬……”他边说边伸出右手食指,在印泥盒里按了一下。“然后点在门框上,寓意叩门问安——”
宫有贵跳了一下,在门框上面印下了一枚小小的红点。他一蹦跶溅了众人满脸水,落地后便伸手推门,吱呀中门缓缓敞开,更深的黑暗蔓延出来。宫有贵回头看向其他人,“都明白了吧?”
他把印泥盒随手塞给身边的人,自己迈过门槛,然后就盯着其他人看。
莫名其妙的仪式更加渲染了不安,那人像接到烫手山芋似的,下意识地把盒子塞给了身边的宫元亨。数道目光顿时又看向他,宫元亨扬眉,小声说:“好吧……”
他低头沾了下印泥,直接把盒子又给了宫利贞,很利索地垫脚在门框上按了一下,也迈进了门后的黑暗。
“冷死了……”宫利贞一面小声抱怨,一面和宫元亨一样,沾印泥、不过她把盒子塞给了离她还有半步距离的晓琴。接着稍微跳了一下,拍到门框,便立刻进去。宫利贞没向宫有贵和宫元亨一样围在门口盯着其他人,而是自己稍微向里走了几步,转过身子,从头到脚透着不耐烦。
她本就高挑,但那个晓琴只有一米六出头,也不知是紧张还是脚下打滑,跳起来没够到门框上面,还差点摔倒。和她同行一人下意识地搀了一下,有些着急道:“老哥,要不我托她一下呢,这她要是够不着难道真不让进啊!”
“不行!”宫有贵一改适才老好人模样,口气严厉道:“这也不高,你别催她,让她自己来。”
幸好那个晓琴还是顺利够到了门框。铁盒传来传去,到了欧雪手上。只剩下他和不清楚还立在外面,其他人站在漆黑的祠堂内望着两人,高高的门槛挡住脚尖。那个铁盒拿到手里,欧雪后知后觉地发现里面的泥团散发着一股腥味,有点臭,只是刚才被雨的水汽掩盖住了。他不由拿近了一些,身旁,不清楚轻声说:“让我先来。”
他伸出手,欧雪垂着眼低声说:“没事。”
但不清楚还是把盒子拿了过去,他挺起腰板伸展手臂、碰了一下门框,回头把铁盒递给欧雪,这才面无表情地进去。与此同时,其他人已经躁动着开始往里,只有不清楚和宫有贵还杵在门口望着他。欧雪学着不清楚的样子,做罢进门,宫有贵道:“印泥给我。”
欧雪把盒子递给他,宫有贵接过快步朝前走,剩下不清楚在欧雪后腰上轻轻扶了下,还是用气音道:“打扰各位先祖。”
他看向四周的黑暗,欧雪反手搂住他问:“你冷吗?”
换成两人落在最后,他抬头看向前方,赫然发现手电筒的光芒竟然笔直地刺向了更深阔的院子——这里根本不是正厅,只是一个大穿堂罢了!
这么大一个穿堂,恐怕这个所谓的宗祠至少有三进——
“这么大……”欧雪不禁再次感慨道。转头,不清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欧雪缓缓跟上众人。
第一夜
穿过半个进院,宫有贵领着众人拐进了厢房,至少一路走来没遇到一扇门有锁。大概心里不自觉把这里真当成了四合院,推门后里面什么都没有,欧雪有点诧异。这个应该是厢房的空间里面空空荡荡,铺着方形大地砖,跟铺室外的用的一样,有点把钱花在刀刃上的意思。
“我们先在这儿歇一晚上,等天亮吧。”宫有贵宣布道,他说着开始脱雨披,回手关上了厢房的门。不知道是哪个驴友把自带的野营灯拿出来点亮放在了地上,橘色光晕透出了今夜唯一的暖意。可惜厢房极大,四角仍然黑漆漆的。终于到了可以避雨的房间里,所有人松了口气,纷纷开始整理自己。
瓦顶房能把雨声放大,头上急切的声响变得异常清脆,驴友们的优势这时显现出来,变戏法似的从包里往外拿东西。宫有贵就在离门不远的位置席地而坐,跟个门神似的,不时呆呆地来回扫视众人。这些驴友连睡袋都有,凑在一起小声交谈。人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四堆,欧雪蹲下来把背包打开,他和不清楚的行李基本都在箱子中,包里只有些零碎的小东西和几件衣服,全湿透了。这儿连个遮挡的东西都没有,也没法换。
“我真是有点崩溃……”欧雪翻了翻包无奈道。他旁边,不清楚干脆也席地而坐,刚坐稳,欧雪又说:“坐包上,地砖太凉。”
不清楚要开口,有个女声小心翼翼道:“过来跟我们一起坐吧,幸好我们有张很大的地垫。失温很危险的……”
两人抬头,是那个晓琴。此时她已经大概擦干了头发和脸,还把搭在肩头的毛巾递过来,“我们用过的,凑合擦擦吧。”
“谢了。”欧雪接过来道。晓琴笑了下,因为脸色惨白、显得很虚弱,“不谢,多亏你们的车。”
两人顺势加入了驴友们,围着野营灯在地垫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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