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关恺就是一泼皮,街头巷尾到处撒野,晒得全身都是小麦色的,浓眉大眼,顶着个板寸头。他看见顾甯注意到他了,开心地挥手朝他打招呼:“喂!你好啊,我叫关恺,你是谁啊?”顾甯先前只是吓了一跳,在确认对面是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后,也不羞怯,又有点被关恺的笑容感染,嘴角稍稍上扬了点,浮现两个小小的酒窝:“泥好,窝缴顾甯。”因为从小一直长在国外的缘故,顾甯的中文发音并不标准。关恺听了觉得好玩,立马哈哈大笑起来:“你说话怎么这样啊,哈哈哈?啊!”结果小顾甯透过窗户扔了一个枕头过来,正中关恺的脸。“哈哈哈哈哈!”关恺也不恼,笑着也扔了自己的一个枕头回去。顾甯轻易地侧身闪过了,关恺却注意到他眼眶红红的,不像是要哭的样子,而是恼怒。“泥笑窝!”顾甯生气地大叫。关恺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一下子慌了手脚,赶忙道歉:“抱歉啊,是我的错,我不该笑。我不是笑你,我只是觉得好玩——”回应他的又是一个枕头。这下子关恺也生气了,觉得自己都道歉了,这人未免太不讲理,于是双方你来我往地个着阳台打起了枕头战。一直到现在,关恺老家的房间里,还有几个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顾甯的老旧枕头。这样声势浩大的阵仗当然很快就惊动了两家的大人,这事儿最后以两个孩子都气红了眼眶,被自己爸妈压着头向对方道歉作结。也从此关家和顾家开始逐渐熟络了起来。顾甯没想到的是,隔天晚上,顾甯房间熄灯后,关恺居然厚着脸皮,翻过阳台跑来敲他的窗户。“顾甯、顾甯。”“泥想感嘛?”顾甯只肯打开一点点窗子,露出半边小脸,警戒地看着他。“没干嘛,找你玩啊!”关恺咧开嘴笑着,似乎已经忘了昨夜的仇,黑暗中只有他一口白牙闪闪发光。顾甯本来不想让他进来的,可是关恺只穿了件薄薄的背心,外头有风,他怕关恺这样要着凉的。最后顾甯不太甘愿地开了窗。没有多久,暑假结束,小学二年级开学了。顾甯从国外转来,作为插班生,恰好被编进了关恺班里。present关恺拉着顾甯的手走回车子旁,顾甯很自觉地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熟门熟路地从置物箱里摸出面纸来,开始没有形象的擦眼泪跟擤鼻涕。“喂喂,垃圾给我收好,别乱扔啊。”关恺嫌弃地说。“都几年的破车了,还这么宝贝。”顾甯将面纸揉成一团抓在手里,用一样嫌弃的语气回嘴,眼圈仍是红的,但好歹收住了眼泪,只有一两颗小小的泪珠,仍挂在长长的下睫毛上。和来的时候不同,离开时关恺开得很慢。车上暖气很足,顾甯的手脚渐渐暖了起来。两人都没说话,车里安静了一会,关恺才开口问:“说吧,怎么回事?”“啊?”顾甯茫然地回了一声,显然刚才是在发呆。“还啊呢!想装傻?问你怎么分的手!都十一年了!李邵严虽然很讨人厌,但也还——”关恺顿了一下,努力想说出些好词来,但最后只说了:“总之也算靠谱,你们好好的闹什么呢?而且今天不是他生日吗?”“喔,你问这个啊?”顾甯只低低的回了这样一句,就抿起嘴唇,别开头看向窗外。关恺知道好友暂时不想谈这事,吐了口大气,也不再追问,继续开他的车。顾甯默默看着窗外的景色,越看越熟悉,这才惊觉不对,回过头来问关恺:“等等!你要载我去哪?”“我家啊。”关恺一副理所当然地回答。“不好吧?”顾甯赶紧说:“林亭轩会不高兴吧?你?让你这么晚出来接我,是我不对,他有没有生气?早知道就不该打给你的。可我当时也没想太多,第一时间总想到你?哎,你还是随便找间便宜的酒店什么的放我下去吧?”说到这,顾甯自己也觉得后面的话不太对头,打住了口。关恺笑嘻嘻地侧过头来看他:“我跟你上酒店,他就不生气了?”“你少扭曲我的意思,我是说——”“不劳您老操心啦,”关恺挥挥手:“我和林亭轩那小子前几天就分手了,现在我家里就我一个。”“啊?”顾甯愣了一下:“怎么分的?”关恺“嗤”了一声:“你们十一年的都能分手了,我这才三个月的怎么就不能分了?”“唔。”听他这回答,顾甯应了一声,识趣地不问了。关恺的男友经常换来换去,顾甯是知道的。和关恺同居的也不少,但没一个撑得过半年。有几个顾甯连他们到底算不算得上关恺的男友都不是很能确定。不过,他从很久以前就决定了不去批判好友的感情。况且现在顾甯自己连十一年的恋情都不保,更没立场说什么了。车子缓缓开到关恺公寓的楼下,关恺从钥匙圈上拔下家门的钥匙扔给顾甯:“喏,你自己先上去洗个澡,我去停车。”顾甯接过钥匙,下了车。外头又是寒冷的冬夜,他瑟缩着身子打开一楼的大门。关恺租的是那种老式的五层公寓,和他俩的老家改建前一样。因为没有电梯,顾甯只好沿着照明有些不足的楼梯一阶阶向上,并暗自庆幸还好关恺家只在二楼。顾甯一进关恺家的门便看见好几个封好了的纸箱叠在玄关处,大概都是林亭轩打包好还没搬走的东西。他在关恺这里也就住了一个多月吧,就能打包出那么多东西。顾甯不禁又想,他和学长一起住了八年,就这一个晚上,学长能收拾得过来吗??于是当关恺停好车上楼时,就看见顾甯呆呆地站在玄关盯着一堆纸箱看,眼睛又红了一圈。“看什么?那都是林亭轩的东西。”关恺刻意撞了一下顾甯的肩膀:“明天快递就会来收走。发什么呆啊?不是要你先洗澡吗?没洗澡别想上我床啊!”“上床?”顾甯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别吧,我睡沙发就行了。”“睡什么沙发啊!”关恺拍了顾甯一下:“以前不都睡一起吗?都几年兄弟了,还想装客气,多恶心。”顾甯被关恺拍得一个踉跄进了客厅,还亲眼看见关恺拆开玄关的某个纸箱,再把那支金属球棒塞进去。?原来那支球棒居然是林亭轩的。关恺重新封好箱子,看见顾甯还愣着,皱起眉头,半推半搡把他带进了浴室:“你动作快点啊,别洗太久,我也出了一身汗呢。”顾甯怔怔地被关恺留在浴室里,又听见身后关恺关上门的声音。他又发了一会呆,然后回身锁上门,扭开水龙头,把水开到最大,让水哗啦哗啦地大声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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