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突然也不舍得了。他靠在林明旁边,手揽着小孩的背。脊背是硬的,可能没有什么肉。“你喜欢你大伯吗?”
林明摇了摇头。
“大伯对你不好吗?”林长青是一个看起来很平庸的男人。可能这样的人只会对自己的孩子无微不至的关怀。林明那么长时间都在外地,面容早在日复一日的操劳里变淡了。小孩简单地摇了两头,像一根闷闷不乐的木头。
林乔在楼下找到的林长青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根烟在花池边吞云吐雾。过往的看病拿药的人在旁边来来往往,正南方的医院门前的地板被太阳光照的发光。林乔看着他把一根抽完,走过去:“我看林明不是很想回老家。“
男人倒是很坦诚地:“老家什么都不好。”
“他可以不回去吗?“
“不回去?”男人看他,“可是警察叫我们过来就是带他回去的。”
“把小明放我这边不也是照顾吗。而且他的伤一时半会都好不了,坐车回去肯定要吃苦。”林乔说不上自己想不想收养,但是他不想让小孩子回去受苦,他觉得小孩回去以后一定会受苦的,或者是被同龄人欺负,或者是被长辈支使着干这干那。可是男人接着又说:“不太可能吧,你跟他又不是亲戚,放你那儿,警察能同意吗?“他顿了顿又说,“要是你真的留的下……”
真的留下了……
事实上林乔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什么都不想了。
“大叔,你先回去吧,就和警察说你不想当监护人。反正你不愿意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办法,我能让小孩子留下来最好,如果不让,我也不用您来接他,我帮忙送过去。我是真的挺喜欢他的,他已经在这里住那么长时间,回去肯定也不适应。”他说着说着,从衣袋里掏出几百元钱递过去,“这车费算是我感谢您的,你白来了这一趟也挺亏的。”
林长青看了眼林乔手上的粉红色钞票,也没有接过来。
“那警察不同意呢?你又不是他亲哥。”
“这没人愿意留,我才有可能把孩子留下。你是他亲人,你在这里,警察肯定还是让你抚养。”
“这样做不妥当吧!”林长青皱着眉头,说,“警察要是不肯,我回去还会被找,万一又有什么麻烦,还不如在这里。”
情况的确如此,林乔打电话问警察,对方措辞一点也不委婉,简单粗暴地告诉他不合适。他们不是亲戚不合适,孩子有亲叔叔伯伯在不合适,甚至他的年龄和经济条件也不合适。基本上林乔是没有可能越过林长青的。
一道血缘上的关系,让林乔绞尽了脑汁。
隔过两星期,小孩已经可以下床走了,看起来是睡得好,吃的多,但是小孩眼底下藏着阴影,脸上缺少血色。小孩可能长高了一点,林乔勉强抱起来,把大个子束在怀里,这让林明的腿伸展不开。
两个警察过来了。他们穿着便服,手上提着看望病人必备的果篮。
“好一点了吗?”
当时小孩躺在一滩血水里,样子实在吓人,现在基本上是“活蹦乱跳”的了。
这些天一半是林长青看护小孩,一半是林乔下班回来看护,偶尔护士也会特殊照顾。旁边的床上躺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胡子爷爷,也很喜欢小孩。林乔正巧休假——他可能一年的假期都要被用光了,他小心地在旁边看着,一面对警察说:“医生说他恢复的还不错,过些天就可以出院了。”林明也听着,然后回头看了林乔一眼。
这意味着他需要和大伯回去了。一想到这,林明感觉自己的伤口又疼起来。
时间是不会因为你不愿意而停下来的。林明盼着它能够停下,但是一分一秒地度过的时候他又觉得煎熬。
可是他渐渐地,发现每天陪在旁边的大伯不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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