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子,你如今是必输了,不知的约定可还作数?”
刘文隽愕然道:“幽公子,我与令弟胜负未分,此时说这个为时过早吧?”
“我们今晚的约定是你若赢了舍弟,人交给你带走,在下另以金银相赠。但你若赢不了,就要加入我们望社了。”幽玄公子淡淡道,“现在你已经将三幅画都否决了,已经是必输无疑。怎么,刘公子要出尔反尔?”
刘文隽刚刚是想显的自己有理有据,却不想正中别人圈套。此时听这话,倒吸了一口冷气。
齐鸢听得这里不由暗暗着急。其实加入望社并不是坏事,但是刘师兄自愿是一回事,被人逼迫就是另一回事了。况且听这幽玄公子的口气,对刘文隽并不如何尊重。
他既然瞧不上刘文隽,为何非要设计让刘文隽加入呢?就不怕刘文隽心存怨气?
齐鸢抬头看向谢兰庭。谢兰庭冲他摇头,微微一笑,显然已经料到了这个场面。
齐鸢渐渐冷静下来,在茶桌旁坐好。
外间的几人果然争执了几句,刘文隽不服,最后几人先论起了画。枫林先生沉默许久之后,最终叹了口气,将真迹展了出来。
“这幅便是董源真迹。董北苑在宋时的名气并不大,甚至被拒在三家山水之外,后世之名也是因米芾推崇。故而后人所知的董源画风,皆是水墨浅绛之作。”枫林先生沉声道,“然而画史所载,董北苑的画风有两种,水墨类王维,着色如李思训。今日真迹便是后者。”
这话说完,齐鸢的胃口也被吊了起来。
董源“如李思训”的青绿画作世所罕见,恐怕杨太傅都没见过。
可是这等珍品,那位逸禅先生真就舍得送人?枫林先生素来行事稳重,这么贵重的礼物说收就收?
与此同时,外面刘文隽也惊叹一声,随后状若无意道:“啊呀,竟是如此,是学生眼拙了。只是董源真迹已经足够罕见,此画又非董北苑的寻常风格,落款也仅有一章。枫林先生如何确定这就是真品的呢?”
他说到这告了声罪,补充道,“学生非有他意,只是内心疑惑,望枫林先生不吝赐教。”
枫林先生呵呵笑道:“无妨,此画一直被藏在宫中,后来由先帝赐给了吕太师,自然无假。先帝爱画,从不在先人画作上题字盖章。”
吕太师便是逸禅先生的父亲。吕逸禅师出身名门,却无意科举,自年轻时便纵情山水,是当世名儒。
谢兰庭神色微动,见齐鸢看过来,他便探身过去,附耳道:“此画先帝赐给密王的。”
先帝时的那位太子,被当今圣上毒杀,死后谥号为“密”。
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耳垂似乎被人隔着纱幔轻触了一下。齐鸢一个激灵,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他心跳得有些乱,又觉脸上发烫,只庆幸自己戴着这遮面的纱帽,对面的人应该看不清楚。
这边走神片刻,外面的人已经重新回到了正题,要刘文隽履约。
刘文隽被逼无奈,叹息一声,道:“在下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只是幽公子,在下有一事不解。”
齐鸢回过神来,听到这里心下发凉,着急思索着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只是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自己一露面,就会连累谢兰庭和李姑娘。
枫林先生和幽玄公子都不是普通人,他们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人雅聚时,身后有人偷听?
外面幽公子已经哼了声:“刘公子还有何事不解?”
刘文隽的声音稳定了几分:“幽公子要我入会,总不会是看中刘某愚拙吧。敢问公子所图为何?”
幽玄呵呵笑了一下,过了会儿,突然道:“听说刘兄的同门小师弟齐鸢,如今已得了扬州府府试案首。我已拜读过他的府试文章,恢弘绝妙,归答有情。若刘兄肯劝齐鸢入会,在下愿带二位一同进京,拜见黄大人。”
吏部侍郎黄英,曾经的望社社首,如今仍不遗余力地提拔中举的社员。望社如此兴盛,这些朝中官员的相互助力不可小觑。
齐鸢没想到事情绕老绕去,竟绕到了自己头上。可是自己不过是个扬州的府试案首,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张御史让自己过来插一脚也就罢了,这位幽玄公子与自己素不相识,竟就要带着自己拜见黄英?
他怎么想都觉得古怪。然而在幽玄公子话音落下时,对面的谢兰庭却突然站起,哈哈一笑着朝外走去。
这轻蔑的笑声吓了齐鸢一跳,外面众人更是悚然大惊,个个起身怒目回视:“什么人!”
谢兰庭从隔扇后迈步而出,慢慢笑道:“果然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晚上李姑娘这里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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