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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的教诲（第2页）
车来车往，惊动了广场上的鸽群。这群圣洁的白鸟于是扑打着纯白的羽翼，向着远方无法眺望处飞去。
“好巧。要有一个月没见你了。最近如何？”
许木鲸一边熟练地锁藏书室门一边同他寒暄。林语棠吸吸鼻子，略显干瘪地答了一句，还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到大教堂来，但是为了显得他没有那么动机不纯——
林语棠掏了掏自己的衬衫口袋，摸出一支钢笔，递给他。
“上次，在那边上课，你、你借给我的……我忘记还啦，抱歉。”
“……你居然还记得？”许木鲸的眼神中多出几分惊讶，“本来还以为就当送人了。”
我对这种事情可是很认真的。林语棠用力点点头，觉得心中的阴云起码散去了一些。
“你今天来得巧，西元夜市正好开放了……有一条美食街。我想你可能感兴趣？”
美、美食街！在过度悲伤与错愕之后，此时迫切地需要一点不健康的食品抚慰林语棠心中创痛。林语棠眨巴眨巴眼，“在哪？我想去。”
“我也要去来着，买点糕点之类的。一起吗？”
好耶、好耶、好耶！
不过，其实林语棠不太习惯与他人同行。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他都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人并肩走着的记忆了。许木鲸偶尔回头看他不自在地跟着，问道，我走得太快吗？
“没……没有。”
傍晚的春原镇弥漫着烟火慵懒的气息。就连路上哒哒走着的马儿，此刻都松散下来，悠闲地踢着蹄子；路边的楼房露台上，偶尔会弹出收起晾晒衣物的声响；用彩色手迹写着推荐菜和今日优惠的小告示板也都摆出来，略显凌乱地挡在人行道上。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完全可以停下来，花三月钞买一大碗咖喱虾肉丸——为了同不远处的夜市抢生意，这家店打了六折；或者让路边甩着狐狸尾巴的少女为你扎一束还带着露珠的满天星。
“那个夜市，有什么啊？”为了打消旅途中的无聊气氛，林语棠开口问。
“唔，什么都有吧。各个地域的不同文明的美食……嗯，都有。”许木鲸试图举两个例子，但又卡了半天没说出话来，良久才憋出一句，“有草莓可丽饼。”
奇、奇怪的举例。
从这里到夜市，大约要走半小时；等林语棠看到西元夜市亮闪闪的牌楼，也正好到了他感觉饿的时候。这次来，林语棠身上揣了一百月钞——应该够了吧？
“先去糕点铺位看看吧。我要买我之后几天的早饭。”
第一站的收获是三只纸袋子，两大一小；许木鲸一手提了一个，里面装满了松饼、“巴吉尔”——林语棠合理推测应该是贝果、面包圈、香肠餐包和几大块可以切下来涂抹上去的咸味黄油。他自己怀里抱了个小的；里面是一小块儿生巧克力奶油卷，和一小块儿莫泽雷拉蛋糕。生巧和奶酪，说来好笑……他还从来没有吃过呢。
“我看到你说的可丽饼了。你要去买吗？”肚子已经饿得叽里咕噜乱叫，林语棠难得没有感到尴尬地从他手里接过一只还热乎的香肠包便往嘴里塞。新鲜出炉的香肠包里藏着芝士流心，还有一丝陌生的浓郁甜香；林语棠吃完一个后不好意思地瞥他一眼。
许木鲸心照不宣地又拿出一个递给他。
“啊……那那个，可丽饼什么的，我请你吃吧？”
“好啊。”
事实上，心情糟糕的情况下的确容易冲动消费。等到林语棠艰难地跟着他挪到一处可供坐下享用战利品的矮亭时，他的手臂上已经挂满了纸袋子；除了蛋糕和可丽饼之外，他还买了鲜虾凉皮儿、酸橙海鲜拌和“海苔肉肉盒子”——“这个味儿肯定好吃。”许木鲸说的。
两人在暖融融的灯光下坐着，许木鲸一手端了一碗冰粉一手是一盒芝士丸子，以略不优雅的吃相享用着美食。林语棠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完了手里的两样东西，眼神不太友善地盯着刚刚还说要作为早餐的、热腾腾的蜂蜜黄油松饼——最终他还是把手伸进了面包袋子里。刚从烤箱里出来的松饼最是可口，松软甜香配上边缘一点略微的焦脆；一时间整个亭子都被蜂蜜黄油的甜味笼罩。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林语棠晃着腿，道。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
林语棠耸耸肩，叉起一块腌得酸甜爽口的海蜇皮，他说的是实话。
“啊。”坐在对面的少年短促地一顿，“都过去了。”
“还没有呢。这一切，只是逃避而已。”他有些自暴自弃地这样说着，不过也没错；也就只有他这样的倒霉蛋会成为什么选民……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可怜自己惨么，呵呵。
风似乎凝滞不动了。少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
“嗯？”
“我是说，这对我而言，不算……逃避。你知道，我的意思是——”
他抬起头，眼眸中的蓝色在夜色下震颤，宣读他的万千教诲之一。
“——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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