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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边的亚当（第1页）

从来没有载人骑过自行车……好新奇的体验。

起步有点费力，林语棠想。辛西娅看自己略显蹩脚的起步方式，语气颇带愧疚地问他，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重了。

林语棠回头看眼扶在自己车座杆子上的那只纤细的手臂，再转回去看了眼自己的……和她粗细差不多，于是非常诚实地回答；“不是你太重，是我太弱了。”

“啊所以说还是嫌我胖吧！！”

哪有啦。

如果是骑车的话，这一段路就不算什么了。辛西娅坐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指引方向，且来得相当及时；“前面，左转！当心，我听到后面有辆马车。你靠边儿一点！”

据她所说，这是北方亚人独有的、来自动物的天赋。比如辛西娅的听觉，就相当敏锐。在她的指引下，哪怕完全人生地不熟，旅途也变得十分顺利。

“前面！嗯——就是前面那片森林！加速加速！”

喂，我也是会累的啊。林语棠闻言苦笑，腾出一只手擦了下脸上的汗，用力蹬起来。

最后一步——林语棠猛地一踩，自行车窜入坡上的森林。霎时间，绿意覆盖了视线，空气都瞬间变得湿润起来；周身弥漫着植物的新鲜气味，仿佛要扫去一路骑来的所有疲惫。

“呜哇——！”辛西娅在自己身后嗷嗷地叫着，给林语棠一种她即将返祖的错觉。进入森林，小路变得坎坷难行。林语棠挑了一处还算开阔的地方一把刹住车，“就在这下来吧？”

少女于是轻巧地一撑后座，稳稳落在地上的落叶堆里。辛西娅像是不会累似地没个消停，手往远方一指——“可能离开课还有三刻钟吧！嗯，我也没想到你骑那么快啦。教堂就在那边，旁边有个小池塘的就是…”

为什么要给我指路？不与我同行吗？

“唔——可能得林你先过去啦。”辛西娅表情忽而局促起来，“我得去这森林里看看…我在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找。”

“啊，我不好说。其实是传说里的东西，我也不确定它有没有真正存在。”辛西娅朝自己耸耸肩，似乎是在遮掩自己有些幼稚的想法，“我也不想让你白跑一趟啦！你都骑着我过来了。咳咳，所以说……你要不，先去休息？如果我搞到的话，第一个就给你看。”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暂时告别了辛西娅，目送着她的身影一投扎入绿荫里消失后，林语棠转而向前走去。没了身后少女略显喧哗的笑语，森林里忽然变得……好安静。

那么还有三刻钟，做点什么好呢？

先找到上课用的教堂看看吧。

教堂很好找——大理石般米白色的材质在一片浓绿中格外显眼。他朝着教堂圆顶的方向一路拨开树丛前行，不料短短的路因丛生的灌木与坎坷不平的地面，竟出乎意料地难走。踩了一脚软泥不说，手上也都是脏兮兮的树皮残渣与泥土屑……

她不是说附近有池塘吗？正好去那洗洗手。林语棠总是对自己的手部卫生怀有某种迷之洁癖，简而言之就是看不得自己的手脏了；他也不知为何。

说是池塘，其实也不小啊。终于穿越艰难的捷径来到教堂前，却发现辛西娅所谓池塘倒不如说是一片小湖。水面上氤氲着浓重的雾气，近岸有几丛芦苇正在微风中慵懒地摇着。

正好……休息一下吧。

连着骑了好一段路，可能是因为许久没有如此运动过了，感觉疲倦得厉害。心跳已经平复，湿润的风吹去脸上的汗水，周身反而有些凉意。林语棠挑了一处不会被芦苇打扰的小憩之处，抱着膝盖在池塘边上坐下来。

好安静。

真的是太累了吧，林语棠闭上眼。草树的甘甜，泥土的清新与湿漉漉的林风，伴随间或几声鸟鸣，如此适合打个无忧无虑的小盹儿。

可是回忆偏偏在此刻蜂拥而至。

黑暗取代了森林的轮廓，随之涌现的便是错杂的过去。那些记忆，像倾盆的暴雨一般自头顶淋下；周诗远戏谑的笑容，饭盒里的油面筋；每天晚上空无一人的餐桌，与餐桌上那碗几乎什么都不剩的冷汤；胸前的学号牌，摘不掉的第二个名字……接着，是妈妈。芦苇森林的风儿，吹动她连衣裙的裙摆。妈妈，在那紫云英盛开的田野尽头，就那样微笑着，熟悉而温和地微笑着，恍然间他向前奔跑，可她的身影却又在他指尖即将触碰之时化为泡沫；变了，变了，一切都变了。争吵，争吵，还是争吵，放大的声波、落地的保温杯，他们的声音好刺耳，像指甲刮过黑板，像小刀刺入泡沫塑料，叱骂、尖叫，一切都变了，像是要把自己的灵魂，四分五裂一样——

“你好？”

林语棠抬头看去。

水上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光的踪迹重现于斯。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高挑的少年…一切都被模糊得看不真切了，只看清他一对湖蓝色的眼眸。他站在水上，脚下的涟漪已然消歇。潮湿的风吹动了芦苇，芦苇正絮絮地交换着软语。在他身后的明亮的树林，随着风，突然荡出耀眼的光辉来；他想，也许是树叶上的一颗露珠。接着，芦苇和树都不说话，世界只余下一片暖融融的沉默。

他呆愣了一瞬，旋即后退两步，站起身来。视线穿越朦胧的光芒，他看到少年的蓝眼睛，那其中似乎蕴含同情般的情绪。也许没有恶意，但不妨碍林语棠吃了一惊。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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