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巧。”
“事到临头你可是还要狡辩?若无旁人相助,你是如何从层层守卫的黑羽营中逃脱出来的?若无约定,为何玥河两岸如此多的楼台亭阁,你偏偏就选在那间听风楼的厢房动手?”
“你们的守备确实森严,却也并非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只要是人看守的,就有空子可钻。至于为何在听风楼动手,听风楼是玥河两畔最高的一栋酒楼,平日里客流密集,混在其中不易引人注目。”
“荒谬。黑羽营地距离焦松县城内尚有十里路途,你一人如何赶在守备发现你之前抵达城内?”
“许廷尉莫非忘了?家父升做御史中丞前曾在凉舒郡做过八年太守,我跟随为官的父亲四处游走,焦松县中的每一处地方我都踏过。彼时许廷尉还只是博士郎中门下的一名弟子,经常捧着书卷登门拜访,是我父亲一手提拔了你......”
“住口!”女子诛心之法用得比他还要纯熟,许治的脸色变得难看,那双桃花眼也掉了伪装显出凶光来,“陛下面前,岂容你在这搬弄是非?!”
许治话音未落,一直垂首站在后排的许束上前一步,丝毫未避讳地与父亲并肩而立。
“臣以为,白氏顾左右而言他,其性狡诈,言审无益,不若交由鞫狱当场行刑,定能问出事情原委。”
此话一出,肖南回便控制不住地去瞧肖准的表情。
他依旧立在原处,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动作,但肖南回却看见了他在袖间紧握的手。
折磨白允来逼肖准犯错,好狠毒的招数。
她回想方才皇帝说起崔星遥伤重的消息时许束的反应,心中有一万个理由坚信,他是要借此机会公报私仇。
好一对许家父子,论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本事,怕是一代胜过一代。
然而下一秒,肖南回的心才彻底陷入绝望的深渊。
“准。”
皇帝轻描淡写地说出那个字,将一切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没有立场责怪他,却无法掩饰从心底而来的那股失望。他是那样一个玲珑心窍的人,不会看不透许家父子背后的盘算,但依旧允诺。
左右监开始传唤鞫狱,行刑者的脚步声步步逼近。
肖南回转头去看白允,她依旧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
这世间有的是人是死而归,可她不该拖肖准下水。
肖南回突然后悔许多事来。她后悔听风楼上被扰乱心智、没能及时阻止一切,后悔那日心血来潮潜入别馆,后悔当日碧疆战场上没有斩草除根。
肖府上下若因此而受牵连,她一定要杀了这女人。
都是她,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
“你在想,如果不是我,肖府便不会有事。我说的可对?”
白允的话很轻,轻到整个大殿中似乎只说给肖南回一人听。
下一秒,轻笑着的女子被行刑的狱卒拖了下去,可那轻飘飘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带着一丝嘲讽。
“肖南回,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么?造成如今局面、陷肖府于不利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在听风楼你没有阻止我,我的箭此刻已夺了那狗皇帝的命,肖准又怎会被问责?是你,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你在肖准和皇帝之间,选择了后者......”
不,不是的......
怎么会呢?
肖准待她有十数年的养育之恩,于她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存在,是她仰慕多年却不敢说出口的人。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她只识得不到一年、于她之间隔着万丈深渊的人呢?
可是,在扑向白允的那短促的一瞬间里,她真的没有想过这场刺杀失败的后果吗?
怎么会?她当然是想过的。
她甚至都能想到各部审罚的流程,想到丁未翔那厮脸上的表情,想到肖府可能会面临的灭顶之灾。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做出了那样的反应。脑袋做出的选择或许不是真心的,可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甚至在方才一切还未成定数之前,她的心还系在他是否活着这件事上。
她不想他死。
为此,她在一瞬间便赌上了肖府的存亡,赌上了自己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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