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成把车钥匙递给苏清如,又不放心地多嘴了几句,“小姐开车小心一点,早些回来。”他有些怕苏清许在那边受到刺激后,开车分心遇险。
“我会小心的,”苏清许坐上驾驶座,又想起了一件事,“如果爸爸回来了,问我去哪了,您如实相告就可以了。”从她回归苏家以后,苏意泊哪怕再忙,都会回家陪她吃晚饭,“我还要回一趟学校,可能会晚点回来。”她得去处理一下咖啡厅的事,还要回一趟宿舍。
“好,我知道了。”汪大成说。
这么些年,除了车祸补偿金之外,杨丽经营着一家热干面馆,养活自己和孩子,热干面馆的生意很好,通常卖完一个上午就可以收摊了。这个时候刚过了饭点,苏清许把车直接开到了热干面馆,停在路边。
她走进热干面馆时,杨丽正收拾着店内的垃圾,看到是她,有些手足无措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
苏清许在桌子前坐下,看着杨丽急急忙忙进了厨房,又急急忙忙冲了出来,用围裙揩去手上的水渍后,走到她的面前,也不说话,就这样呆呆地站着。
“坐吧。”苏清许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大白后,苏清许从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说得通了。
比如,从小到大,杨丽哪怕再忙,也从来没让苏清许留在面馆帮她,甚至有一次,苏清许主动来面馆帮忙,也被她赶回了家。那一次,杨丽是这样说的,回去学习,面馆的事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那时候苏清许觉得杨丽还是心疼她的,到现在,苏清许回头看,才发现杨丽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自称过‘妈妈’,一次都没有。
“是。”杨丽说,“对不起。”她当时同意调换孩子,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这么些年,每每看到苏清许,她就想起自己做的事,觉得对不起眼前这个孩子,所以她尽可能地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苏清许最好的物质条件。
这么多年,她之所以从来没有在苏清许的面前自称过‘妈妈’,是因为她知道,她根本不是也不配做她的妈妈。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是因为我还不够好,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冷淡。我努力做得更好,但你还是不喜欢我。后来我告诉自己,相比起那些不爱孩子的母亲,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苏清许说,“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意外,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真相?”她看着杨丽,眼神冷冽。
“不,我没有这样想,真的,你相信我,我是打算等你大学毕业后再告诉你的。”杨丽还是有私心的,这么些年,她眼看着苏清许越来越出挑,成绩也好,长相也出众,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女儿没有一样比得上苏清许。
所以,苏清许就算不是苏家千金,也并不影响她的前途,而她的女儿就不一样了,没有了苏家,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苏清许一下子就明白了杨丽的言外之意,“你没听说过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父母总喜欢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自以为是,往往事与愿违,却不自知。“林语的东西,还在我的车上,跟我去拿吧。”说完,起身就朝外走。
苏清许打开后备箱,等杨丽把东西搬下来后,抬脚便要走,只听见身后的杨丽带着哭腔道:“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昨天苏家的人已经送来了一大堆东西,都是林语的,衣服,鞋子,娃娃,首饰。苏家的人说,是苏清许吩咐他们送过来的,其实这些东西,原本就是苏清许的东西,以她的性子,杨丽本以为她会直接扔掉,“谢谢。”
“不用。”苏清许知道杨丽为什么说谢谢,看在这么多年杨丽供她吃供她喝的份上,她愿意把这些东西留给林语做个念想。她这样做,并不完全是出于好心。
苏清许启动车的时候,雨下了下来。雨点重重地砸在车上,没过多久,沥青地面变得湿漉漉的,雨刷一下一下舞动着,耀武扬威的,道路两旁的路人行色匆匆。
等红灯的时候,苏清许透过车玻璃,看着面前这个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世界,突然想起来,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有一个冒着傻气的男孩把伞硬塞到她的手里,自己却冒雨离开。他给的那把伞,被她放在咖啡厅吧台下的置物架上,也不知道那个男孩有没有去咖啡厅,拿回他的伞。
把车停在校门口,苏清许撑开伞,向着咖啡厅而去。路人行色匆匆,唯有她一个人气定神闲,不疾不徐地走着,她心里想着事,连雨水溅到了她的裙摆上,也恍然不觉,更不知道,有人透过咖啡厅的透明玻璃,正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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