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端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一颗心仿佛被提到了半空:有事情问自己?这是洛妍的意思,还是清远的意思?难道说,清远从老二那里搬出来,是因为……一想到这种可能,血液仿佛冲进了他的大脑,耳朵里都能听见血管砰砰跳动的声音。有理智的声音告诉他:这件事情也许有不对头的地方,也许只是一个圈套——虽然洛妍绝不敢找人来刺杀自己,但万一是别的什么图谋呢?谁都知道,重阳宫对她另眼相看,不然宇文兰珠亲自出面,居然都请不来那位小天师,拿的那瓶什么仙药,说得神奇,可他们拿着有什么用?谁会在东宫饭菜里下砒霜水银不成?搞得现在人人都知道他们手里有那么瓶“仙药”,宇文兰珠现在提起小天师牙齿都是痒的……可是,万一,真的是清远,她有事情想问自己呢?直到从乾清宫出来,慕容端的心里都在患得患失中起伏不定。回到东宫的外书房,典书坊舍人伯礼进来请示怎样布置御史进一步弹劾洛妍的事宜,但此刻,这个话题让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他发现自己心神根本无法集中,索性挥手让众人退下,自己坐在书桌后面发呆。突然房门一响,有人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慕容端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宇文兰珠进来了——除了她,没有人敢这样走进他的房间,她大概又是来说老师的事情吧?却听她声音清冷的道:“今天平安跟你说什么了?”慕容端一楞,下意识的已抬头答道:“没什么,就是挖苦了我两句,问那个仙药我们有用还是无用!我就不信了,那小天师就是她府里的人了不成?过两天,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小天师!”以报杀人十一月初一,是照例的朔日大朝。这一天,大燕的文武百官,包括六部王爷们,都会寅正(早上四点)就起床出门,为了同一个革命目的,从四面八方赶到紫禁城,在一天中最寒冷黑暗的时刻,借着微弱的路灯从宫门步行到太和殿前,参加大燕朝最隆重而无聊的会议。这一次大朝,许久不露面的永年皇帝却破例出现在太和殿的龙椅上。不过想到过几日就是冬至大祭,百官自然也觉得是情理之中。而大朝所议,便多是围绕大祭而行,礼亲王和邺王照例先去嘉福寺准备一切事宜,户部礼部官员协同;接着便是兵部和礼部、户部就明年万寿节的准备又汇报了一番:练兵、建造观礼台、接待各国来使……待得汇报完毕,早已过了平日退朝后的“朝食”时间——大燕沿袭唐朝制度,官员退朝后可在宫中领一顿饭,之后才是正式的散朝。待永年宣布退朝,早上四五点就从家里出门,又站了一上午的官员们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六部的王爷将军自然快步离去,到宫门上马回家吃饭,而文官们则成群的出了太和殿,向体仁阁而去。体仁阁就建在太和殿东边,除却平日的朝食,也是文人应诏舞文弄墨之地。此时,阁内早已设好案几、饭菜点心亦已备好,还是那几样温火膳的东西。不过,眼尖的官员一走进来就发现,除了平日的食水之物外,每张案几上还多了一叠薄薄的册子,老远便看得清楚,米黄的底色上鲜红的两个大字,正是近两个月来在京中各处张贴售卖的《京报》。此时文人本就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这种特殊时候特殊地点的朝食,更是不愿意多说什么。因此看到这桌上最新一期的《京报》,众人心里虽然多少都有些惊疑,却也并不会在此等场合议论纷纷,不过是各自跪坐下来,默默进食,有的便是一面吃一面便翻开了《京报》浏览。突然间,便听有人一拍桌子:“好文章!”看了《京报》的,自然知其所指,没看的也忙翻开来看,不由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从这一段一路读下去,直到最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吾辈虽不才,亦愿效法古之仁人,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有的击节赞叹,有的倏然而惊,看法各不相同。相同的却是,明里暗里便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御史袁正刚。作为御史里资格老、名气大的毒舌代表,袁正刚几日前他弹劾平安公主的奏章在座之人多半都已看过,至少也知道一个大概。因此人人心下雪亮:这篇《京报》的《社论》显然一字一句都是针对这封奏章而来,只是文采惊人,行文雄辩,句句皆有例证有根据,相形之下,比那奏章可高出不止一筹。但更令人惊骇者,是这份《京报》居然出现了朝食的案几上,皇帝的心思不言而明!袁正刚坐在西头的一张案几前,低头翻动《京报》,指头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读着那些激情飞扬的文字,他只觉得心里就像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连同僚看过来的目光,都分外刺眼。这封奏章意味着什么,他自然是最清楚的,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来面对皇帝、邺王或公主的怒火——之所以文字那样刻毒,就是为了激起这样的怒火。如今,东宫已将各种后手都准备完毕,但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样一篇看来注定会流传天下乃至后世的精彩文章!那位平安公主,居然会用这劳什子的邸报副刊,做出这样堂堂正正又犀利无比的回应——从古至今,邸报何曾被派上过这样的用场?但细想之下,那位公主之所以花了偌大的力气办这报纸,难道就是为了今天?那他的刻薄,他的大肆攻击,相形之下,岂不成了跳梁小丑般的陪衬?再往下一翻,果然,下面便是自己的那篇奏章,一字不落全文刊登,然而看到这篇当初也是反复推敲过的文字时,袁正刚只觉得胸腔子里的那颗心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京报》如今可是全京城人都在读,都在谈的东西,天下各州府也都能看到,如果只是这一篇《社论》也就罢了,知情者毕竟只有朝中之人,但现在,他的奏章就这样无遮无拦的和这篇《社论》放在了一起,放到了天下人的面前!他苦心经营三十多年的清介声名,在这一刻,沦为了一个妇人的踏脚石……而当他读到奏章的后面,那一小段编者按时,整个人都已经开始麻木起来:“平安不才,幸蒙袁大人关注,惟二事不可解,一则,本朝开府公主有事姑舅之先例乎?平安不闻,愿知其详。”“二则,御史大人既知平安中秋月饼之费为纹银百两,为何不知平安所得之月饼五千,一半饷于御林卫将士,以慰离乡之思,余者多赠予公主府属官、幕僚及仆从,以酬终年之劳,留赠亲友者不过百余枚!若此也称‘骄奢无度’,窃闻袁御史有爱妾芊芊,为昔日花魁,一曲缠头可得百金,身价千金不换,御史可买此万金之妾,而平安不能以百金酬劳将士从属,何其律己之宽,而责人之严也!平安百思不得其解,愿袁大人不吝赐教,平安拜谢。”袁正刚只觉得口中发腥:他何尝有万金之资?作为御史,他本是孤高的性子,又有清名,为东宫效力,在他看来只是臣子的本分。那芊芊,自己虽然自从无意中见过她的舞姿之后,心头念念不忘,却也没敢起过妄想,是太子的舍人将她的卖身契悄悄送给自己的!他也犹豫过半日,终究还是没舍得那细腰美人——说来这原也是风雅之事,只是这种事情,落实在白纸黑字上,却让他怎么去辩解?此报一出,天下人将如何看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顿饭,又是怎么走出这座紫禁城的,只觉得身边的人看向自己的眼光分明都已经十分异样——他自然不知道,其中一半,是因为他死人般苍白的脸色。平日与他最交好的御史同僚苏鹏忙追了上来,叫了他的字:“德庸,你莫在意。”想安慰几句,却又无从说起:那芊芊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难道写篇文章帮他辩解说,这是太子送他的,不是袁正刚自己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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