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妍笑道:“正因如此才好离间——成亲八年,正是夫妻最易厌倦之时;太子子女全为太子妃所出,可见太子妃对后院掌控之严,属官敬服太子妃甚至过于太子,则见她对政事参与之深。太子对太子妃若真有深情,何以十年对清远念念不忘、求索天下,势在必得?情既不深,却处处受制,此时不离间,更待何时?”慕容谦怔怔的看着洛妍,半响才道:“你说的虽然不无道理,但岂能那么容易。”洛妍扬眉微笑:“我所倚仗的,自然不止这些!”看见慕容谦疑惑的目光,忙道:“待我跟太子面谈之后,再详详细细告诉你,包括以前的事情,我一定都好好跟你解释。你放心,我以后做事,不用阴谋,只用阳谋!”慕容谦忍不住摇头,“你如今真是越来越让二哥看不透了,这事我就应了你,你也记得,一则不能以身犯险,二则不要牵连清远。”洛妍点头:“我发誓!”停了一停又道:“另外却还有一桩旧事,我也是这两日才想起的,安王爷二十年前突然发了足疾,从此不能征战,你可知道具体是何时病发,到底因何而发?”慕容谦摇了摇头:“此事久远,我可以查一查,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洛妍立刻做蒙娜丽莎状,含笑不语,慕容谦无奈的摇了摇头,招手叫进来一个亲卫:“你找一个文书立刻去查下安王的案卷,把二十年前他足疾发作的有关记载抄录下来,马上送来。”一时又有人送了茶具上来,慕容谦于饮食上不算讲究,但喝茶却极为刁嘴,拜飞公主所赐,此时白茶、红茶、乌龙茶等品种均已问世,因是秋冬之际,上的便是红茶。慕容谦自己动手烧水泡茶,手法虽然不如后世的茶道那般有表演性,但他神情清雅、手指如玉,看起来着实赏心悦目。洛妍心里微觉伤感:也就是这一刻,在他身上,还能看到当年那个风流邺王的影子。喝了几口茶,洛妍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二哥,外面都传说情报局拷问人犯的手段逆天,自然不止是严刑拷打那种粗暴手法,你们是不是有药物,可以让人不知不觉说出实情?”慕容谦不由反问:“你怎么知道?”洛妍心道:我这不是喜欢看谍战小说么?燕太祖那么变态的人,既然成立情报局,大概也是同好者,自然会让人想办法搞些兴奋剂、迷幻剂之类的东西出来,看文清远的技术就能知道这个时代的医学发展水平,只要有思路,搞出这些东西来也不奇怪。此话自然不能实说,只能道:“我自然是猜的。既然有这种药,药效可强?是否有毒性,或是给人留下什么病症?”慕容谦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效果最好的,都有毒性,有的用多了能让人永远疯癫,故此我们用时也十分谨慎;有的则会让人头疼恶心;也有一种是完全无害的,只是让人格外放松些,逼供无用,有时跟人套话,效果倒还不错。”洛妍笑了起来:“就是它了!”慕容谦奇道:“你要套谁的话?”洛妍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却一声不吭。慕容谦拿她没有办法,却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正想问你,听说你那天在安王府菊园把一个奶娘生生问得服了毒,你那种问法其实情报局也常用,算得上是不传之秘,你是怎么知道的?”洛妍眼睛都不眨,“重阳宫。”——多亏去了这一趟,从此她知道任何事情做出任何举动都有了一个现成的完美理由,而且让人没法子追问下去。慕容谦果然只怔了一下,就摇头一笑,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又过了片刻,一位文书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双手奉上一页纸:“殿下让下官抄录的东西都在上面。”说完便放在了案上。洛妍伸手拿了过来,只见只有寥寥数行,记载着二十年前冬,安王因受风寒,导致膝盖旧疾复发,不良于行,将养一年之后才能下地行走,但再也不能行军打仗。洛妍不由皱眉:“这么简单?安王此病想来影响不小,一代名将就此安养,怎么连太医的诊断之类的记载也无?”慕容谦接过来看了一眼,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却问洛妍:“你查这个作甚?回家问问你家那石头不就知道了?”洛妍只好接着装蒙娜丽莎,半响才道:“刚才说的那种药,你现在就找人拿一份出来吧,我立刻就有用!对了,它能够混入茶、酒之中么?有没有异味,或是禁忌?”慕容谦只好又让人进来去情报局四处拿一瓶“醉佛”出来,一面便道:“这药有些酒香,混入水中容易察觉,浓茶便要好些,最好就是入酒,喝的人不过会觉得酒格外香些,醉得格外快些,话格外多些,事后也不会生出疑心来。它药力温和,并无特别禁忌,只是若是对方已有些疯癫,则会加重;如若本来就是心怀戒备,效力也要大打折扣。”洛妍点点头。不多时,一名亲卫果然拿了一个小小的酒瓶过来,洛妍打开闻了一闻,果然酒香扑鼻,多闻几下,便觉得有点飘飘然如饮美酒。慕容谦笑道:“别闻久了,不然和喝是一个效果,这一小瓶,足够配上两三坛酒,若是普通酒壶,一壶有个几滴也就差不多了。”洛妍忙小心的收了起来,又喝了口茶,便站了起来:“二哥,我先回去了。”慕容谦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只觉得眼前这个妹子似乎又有些什么地方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不由道:“你先告诉我,这药,你到底准备用在谁身上?”旧伤难愈在京城的各府邸里,安王别院大概是烧地龙最早的,十月份第一场北风吹起的时候,安王别院的上房的地龙已经烧得暖洋洋的,因怕燥热,各间屋里又放了清水荷花缸并一些绿植。早上的太阳刚刚爬上树梢,洛妍就坐在了安王别院东边小书房的荷花缸边,虽然脱去了外面的大衣裳,依然热得额头冒出了细汗。安王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就笑道:“平安你也是,这护膝打发个人送过来就是,何必自己跑这一趟?你这护膝倒是轻巧别致,难为你费心了。”洛妍笑道:“既然是表孝心,要哄您高兴,当然要自己来才显得诚心。”安王不由大笑起来,笑完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有什么事情,直说吧。”洛妍便直接道:“父王,您能不能告诉我,您这腿疾,到底是怎么得的?”安王不由微微变了脸色,皱起了眉头:“自然是战场上的旧伤,当年没有注意招了寒气,发作成了如今这样。”洛妍叹了口气,“平安逾矩了,其实也不是平安想追问当年的旧事,只是父王,您可知道,驸马这两个月值守之外日夜在安王府侍疾?每天睡眠不过两个多时辰,因为担心王妃的身子,我也问过太医,说是并无大碍。但据平安所知,这两个月,但凡值守之外,王妃不见驸马便不吃饭,不睡觉,驸马虽然打熬的好筋骨,这样下去也受不住。更让我忧心的,是最近还发现,驸马书房里西北的图册越来越多了……”安王想了一想,才明白她的意思,脸色一变,“云峰的事,并非你和扬飞的错,她怎么能这样!我今天就过去看看!”洛妍轻轻摇头:“父王,此事您出面,只怕也是没用,驸马的性子你也知道,王妃所言,莫敢不从,想来一则是王妃辛苦养育之恩,二则王妃身边的确寂寞,三则……”犹豫着收住了话头。安王皱眉道:“你直说就是。”洛妍这才道:“父王有所不知,我去重阳宫前,原本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求问天师。天师当时回答说,世人幼年经历其实最是顽固,譬如经父母不和之伤、离散之变,成人之后要么会循环重复当年经历,要么就是矫枉过正,拼命弥补,伤人伤己亦所不惜,这是心病,无药可医。”——要给古人普及心理学常识,还真是蛮困难的,幸亏她有天师这一万能型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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