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有意钓鱼,如今鱼儿愿者上钩,她便做出娴雅温顺的大家模样,侧耳倾听:“虽说不便过问您的私事……”
她刻意让祝副管家在孙县令上门时僵持了一会儿才同意见面,提升见面的珍贵性。而孙县令见到她果然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竹筒倒豆子一般吐露心声。
他自然有所保留,不过能勾着他将要说的话说出来就足矣。
孙县令摇摇头:“说来有些难以启齿……”
“那便不要说了。”青椒看所有孙家人都不顺眼,直接抢白。
孙县令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极其可怖,似乎要记住她的模样,但也只是一瞬,他又像平常那样带着对万物都包容地无奈眼神看向祝星。
“青椒,你先下去。”祝星抬手吩咐,看似是生了青椒的气,实际上是不想再让孙县令吓着她。
青椒咕哝了句“是”,向楼上去了。
祝星则又笑对着孙县令:“管教不严,让您见笑了,您继续。”
被青椒接连刺了两道,也不好意思继续如刚才一般再引些话头等等,直接道:“祝姑娘,此次我上门来,一是为了跟你道歉。昨日之事,实在不好意思。家中下人行事莽撞,唐突了姑娘,我实在难辞其咎!”
祝星问:“可发落了下人么?”
“自然,自然。”孙县令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样不稳重的小厮,败坏我孙家门楣,昨夜便被我遣散!”他说起谎眼都不眨,仿佛真是小厮如此做的,而他又将小厮发卖了。
事实上既不是小厮做的,他更没有发落什么人。
祝星笑笑:“昨日我骤然离去,也失了礼数,各退一步,罢了。”
孙县令得了便宜,更拿出谦卑的姿态:“不不,是我有过错在先……”
祝星懒得听他在这车轱辘话:“您还是说刚才的吧。”她姿态诸多高傲,却不让人觉得有丝毫不对,仿佛她天生便该是发号施令之人。
“是。”孙县令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堪称毕恭毕敬,“还要说到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祝星垂眸,像是十分认真地在听他讲述。
“我那儿子因着昨日宴席上小厮失手,对祝姑娘您……”孙县令仿佛十分羞于开口,“一见倾心。”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
祝副管家早已准备好,此时半真半假地怒斥:“放肆!竟敢污蔑我家姑娘名声!你可知黄门侍郎江凭!”
说着他一甩袍袖,手中赫然是枚刻着“江凭”二字的印信!
攀扯与江凭的关系则是祝星早就想好了的,她不能一直故弄玄虚,否则依孙躬的老奸巨猾,迟早要对她下手。
今日孙县令敢上门正是做实这一点。若是他知道祝星身份高贵,断然不敢再找上门来,定会称病在家,待祝星离去。
孙躬的每一步,都被她算计在内。他走投无路,他柳暗花明,他自以为是,他战战兢兢,皆在她掌握之中。
她为他勾勒出未来的前景,而他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入局。
孙县令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但见“江凭”二字清楚无比,虽尚且不知这印信是真是假,他却是已经信了的。
伪造官员印信,被发现了是要杀头的。何况官员印信都极为私密,除身边人或官场上与之有来往者极少人知。
怎么会是江凭?
孙县令吓破了胆子,若早知道这位祝姑娘与黄门侍郎有瓜葛,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她啊!
他本想赌祝星身份并不如何高贵。
昨夜入睡前,他翻遍官员花名册,也不曾找到除了祝严钏以外哪个姓祝的地位显赫,便以为她是刻意虚张声势。
没想到她竟然和江凭有旧!
江凭本就官压他与他岳父,而满朝文武皆知他去西北引渡奸细回京。若此事顺利,他还能再升上一升。
他们怎敢与如此之人结怨?
当然,孙县令并不知道前几日自己人已经将太子之师方昱茗的爹方大儒给劫了。
孙县令畏惧当头,头脑无比清醒,当下卖起惨了:“我自知此事有损姑娘清名,并不曾外传。只是我儿如此,我作为父亲,舐犊之情还望祝姑娘你理解。我自知唐突了祝姑娘,这般又求上门来简直太不要脸,可我也无法,为了孩儿,我也只能舍下这张老脸来。若祝姑娘你不愿,我当然不能勉强于你。该做的我都做到了,我,无愧于心。”
只看外表俨然一位疼爱儿子明辨是非的慈父。
可惜没一句是真话。
孙县令原先定下的所有计划都成了空文。原本他想着劝说不成便让城外山上那些人下来一遭帮他用些粗暴的手段将事情解决,但如今得知祝星与江凭有关,他立刻收了那些心思,只盼着祝星能够尽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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