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是担心东厂要搞什么幺蛾子。
这个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今早太子在皇上面前抢了这个案子,能在皇上面前争抢对峙的,自然得是东厂厂公本人,可他们来这里验尸这么久,这位东厂厂公贾鹏一直未有出现,要说他一直勤勤恳恳工作,亲自为太子料理准备案子卷宗,苏懋是不信的。
这明显是有过节,不想让太子好好查案!
“要不说咱们是好兄弟好知己呢,”姜玉成眉眼弯弯,笑的那叫一个得意,“你这不就问对人了?这人我给你带来了!”
苏懋很意外:“你带来了?”
姜玉成:“我不是说一路追着你和太子表兄,差点在四九城逛了半个圈么?路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带了个解闷,顺带能给我说说案子大概的人,这人呢,叫隋开济,五城兵马司的人,就是他发现的尸体!要叫进来问问不?”
苏懋难得顿了下。
姜玉成一看,也是:“不过这里味儿有点大,要是你搞完了,咱们洗洗手,出去外面问?”
“好。”
苏懋点了头,却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将死者的胃容物,一样一样,记录封存好,重新把胃袋缝起来,一一放回死者体内,从箱子侧方夹袋取了针线过来,血管,筋膜,肌肉,脂肪,皮肤……
一样一样,重新给死者归位,缝好。
到最后,死者被剖开前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只除肚子上,多出了一条笔直精巧的缝线。
姜玉成参与完全程,也是服气,他这个小伙伴可是真棒!还给带缝回去的!
尸体重新缝好,证物封存,验尸记录书写整理好,苏懋才脱了罩衫口罩:“走吧。”
这些工作他做惯了,并不觉得累,就是身体……还稍稍有些不适应,出门时扭了扭脖子,甩了甩手指。
太子就有些奇怪了,明明并不是一个多讲究的人,平日并不关注吃喝,穿什么,身处环境如何,也不见多在意,今日一反常态,并没有按照姜玉成建议,因为时间短任务重,就随意的把人提到院子里问,再继续接下来的行程,而是让人专门辟出了小厅,收拾了桌椅,上了热茶点心,坐了几息舒服了,才提人过来。
不过苏懋也因为这点时间,精神更恢复了就是。
太子坐在上首,视线不着痕迹滑过重新精神起来的苏懋,叫跪在地上的人起来,问他:“你该知道孤提你来为什么?说说吧。”
“是!”
回话的人身材高大,很有股肌肉和力量感,浓眉大眼,精神头十足,未至而立之年,整个人有一股成熟稳重的劲头,又没有半点颓郁之气,精神面貌很好。
他行了个军礼,道:“卑下名隋开济,是五城兵马司辖下知事,日常有巡街缉盗,疏通河渠,防范火禁之责,今朝例行换岗巡街,不敢有丝毫怠慢,也是运气寸,昨天都没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对,今晨我从那家宅子过时,总感觉闻到了血的味道,咱们干这个的,宁可不放过蛛丝马迹,也不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卑下若敲开门,里头人家没毛病,卑下顶多赔个礼,遇到不客气的,被骂两句,但要真是有什么恶事,就不会错过了。”
“谁知敲门半天,无人应,我嘴里告了声饶,翻墙过去,院子里仍然很安静,可越走进房间,越是不对,然后就发现了死人!”
太子:“你发现的是毕争庭,还是任永?”
“回殿下,卑下第一个看到的,是毕大人,”隋开济道,“卑下曾有幸在巡街时见到过这位户部侍郎,认得他的脸,当下也是有点慌乱,准备赶紧上报,可就在我跳出墙时,以双闻到了相似的血腥味,飘之不散,就是比毕大人宅子里的淡点,倘若是平常,卑下可能会忽略,可今晨所见过于匪夷所思,卑下不敢糊弄为事,只得咬咬牙,又翻去隔壁一间宅子看了看——”
“就发现了任大人。”
隋开济道:“不过卑下不认识任大人,是报了上头,东厂接手后,还知道他是礼部员外郎,叫任永。”
太子视线浅淡:“就这些?”
“卑下当时的发现就这些。”
隋开济说完,还是没忍住,加了一句:“就是东厂姿态有些高,分明是我五城兵马司协查的案子,也不让我等窥探。”
这就有告状嫌疑了,说东厂霸道,欺负他们,排挤他们。
“我东厂奉皇上旨意宫外行走,监察百官,处理重案,所行之事皆为机密,自不该由外人窥探,你这小吏有意外?”
随着一道高调微尖的嗓音,门外走来一个瘦削身影,吊着胳膊,面色苍白,眉眼深郁,眼梢微收的弧度里,怎么看都感觉有一股没用正眼看人习惯的阴鸷之气,正是东厂厂公贾鹏。
“见过太子殿下。”
贾鹏高调的怼了人,高调的给太子行了礼,目光似有似无在苏懋身上扫了下,带起假笑:“咱家早听说太子跟前有位能人,极擅看尸理案,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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