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做皇帝是民众说了算?”沐天波不由自主道。“当然,就以本朝举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本朝太祖能从红巾军的一个头领成为问鼎天下之人,难道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吗?不,是红巾军将士的努力还有全体百姓的支持,如果百姓们不支持他,谁会把粮食物资往红巾军送?谁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当兵?如果百姓不支持他,他早就灭亡了。秦二世而亡,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苛政猛于虎,导致天下群起响应,反抗朝廷,才灭亡了。若是以仁德治国,百姓安居乐业,谁疯了要反抗朝廷?所以我们要搞清楚一件事情,让百姓满意的朝廷就能长久下去,让百姓不满意,威胁到百姓生存的朝廷不可能存在下去,皇帝也不例外。”
秦良玉道:“大都督的意思,难道本朝也?”刘毅嘴角浮现一丝微笑道:“老太君,难道不是吗?”“这。”秦良玉一下子愣住,不知道如何接话。她没想到刘毅说话竟然如此直接。刘毅道:“不错,李自成、高迎祥、张献忠、革左五营这些人干的是不是人事,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出现的原因?或者说他的队伍能壮大的原因,后期当然是靠着裹挟流民,可是前期呢?老营兵和正兵是怎么来的,这些可都是精锐骨干力量啊,本督以为这些人当中大部分也都是曾经的普通人,揭竿而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种子只有遇到合适的土壤才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这土壤是谁提供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是什么意思?流贼攻打河南,唐王家财万贯,只愿意出几千两银子给守城将士,流贼攻入之后抄出来的家产何止百万?这又是为什么?南直隶粮食战争,奸商贪官囤积居奇,数千万石粮食宁可烂在仓库里也不愿意给民众吃,要不是我青弋军出手,南直隶就是下一个西北。”
刘毅有些激动,他起身道:“天下的资源就像是一个蛋糕,就以耕地举例,一个村子有一百户人家,每户人家需要十亩地才能生活下去,村子外面正好有一千亩,大家只要努力耕种,一个人十亩地就可以了,可是村长却说地都是他们家的,一千亩地全是他一个人的,剩下的人还要服从他的管理,请问,这样的话有说服力吗?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被打倒,被推翻吗?归根到底,朝廷是因为百姓而存在的,生来就应该将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如果只想着自己当人上人,凌驾于百姓之上,那必定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是当权者承受不了的。”秦良玉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敢问大都督,难道中军都督府和新军就不会与民争利?”刘毅笑笑道:“老太君问得好,我们不仅不与民争利,我们还在想方设法将这个蛋糕做大,让大家都能吃饱吃好。”
秦良玉疑惑道:“将蛋糕做大?怎么可能?大明人口稠密,土地也就这么多,蛋糕如何能做大?”刘毅摇摇头道:“恕我直言,老太君的眼光还是局限了。自古以来,我们总是以长江黄河流域为中心,也就是传统汉地为中心,总觉得这就是天下了,殊不知,天下极为广阔,我们身处的地方,按照西洋人的叫法叫做亚细亚,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陆,总面积比大明大了五倍都不止,在亚细亚之外还有欧罗巴、亚非里加、红土州等等等等,这些土地全部算起来是大明的数十倍,还有广袤无垠的海洋,这些土地算起来都是我们可以去争取的蛋糕。实话告诉老太君,我们一直在西北转运流民,能抢救多少算多少,这些流民被救出来之后并没有被安置在南直隶,而是被安置在了海外,台岛、琉球、吕宋,甚至是高丽倭国都有他们的身影,我华夏民众乃是天下第一等的民众,勤劳勇敢智慧,比其他的土人都要高贵,他们有资格拥有这些富饶的土地,这些土地的物产极度丰富,我们在海外分田分地,去了海外的民众每个人都能分到大量的土地,真正做到了安居乐业。”刘毅叹了口气,可惜现在是明朝,没有手机没有视频,要是有的话,刘毅真想给秦良玉他们看看青弋军在海外的建设成果。
秦良玉和沐天波的眼睛放出了光芒,他们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层面,或者说人人都有思维盲区,刘毅说的话正好涉及到了他们的思维盲区,大家总是将目光聚焦在大明内部,殊不知,天地无比广阔,还有大量的地方可以生活。刘毅从后世而来,在二十一世纪,地球人口早就突破了八十亿,还是没什么问题,说明地球人口的承载力远远不止八十亿,这还是在自然资源过度开采的情况下,在大明时期,全球人口不过十几亿,还有大量的土地闲置空置,这些都是民众赖以生存的生产资料,只要青弋军能将这些民众运送到他们想去的地方,那地球各处都会有华夏子民的身影,到处都有生机勃勃的景象,民众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沐天波又问道:“如果这样的话,朝廷呢?朝廷怎么办?”刘毅道:“怎么办?好办。从夏朝开始,华夏就经历了数千年家天下的过程,而在这之前,则是禅让制度。”秦良玉道:“大都督是觉得禅让制度比家天下好?”沐天波毕竟年轻,思维没有那么顽固不化,他说道:“禅让制度至少是选贤,家天下的话如果皇帝明智还好,不明智的话。”“咳咳咳。”秦良玉猛然咳嗽了一阵,提示沐天波的话有些过了,倒不是说秦良玉觉得沐天波的话不对,而是沐天波还年轻,这天下毕竟还姓朱,也就是现在东厂和锦衣卫的控制力减弱了,要是控制力强大的话,沐天波今天说的大逆不道的话可能会传进皇帝的耳朵里。可是没想到刘毅直接发话,“小公爷说的非常有道理,家天下最大的弊端就是不能选贤,全凭皇帝个人的水平,皇帝好还则罢了,要是不好,那就是昏君,即便是历史上有作为的皇帝,往往也会犯下严重的错误,就比如汉武帝,人人都知道他消灭匈奴、开疆拓土的功绩,可是又有多少人提起他晚年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呢?”
“皇帝一高兴,一仗打下来就是数万人数十万人的伤亡,这样全凭个人意志做事,怎么能做好。大明虽然有内阁出来限制皇帝的权力,但是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阉党、东林还有各种集团轮番上阵,也是折腾的差不多了,民众过上好日子了吗?并没有!本来出了个张居正,还能试试扭转乾坤,结果呢,张居正一死,后来人直接推翻了他,世道又回到了原先的样子,这样一来,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朝廷总是这样下去,大明灭亡只是时间问题。”刘毅淡定地说道。秦良玉和沐天波的眼色变了数变,早就听说大都督说话直接,没想到这么直接,直接将大明要完的话说出来了。实际上秦良玉和沐天波也不傻,天下的有识之士也都不傻,大明现在是个什么德性大家都知道,真要是这么发展下去,流贼和建虏都快打到京师了,恐怕大明挺不住了。就这样,还是刘毅不插手的情况下,如果刘毅站在朝廷的对立面,朝廷完蛋的更快。
“所以,我们一定要改变这种模式。”刘毅说道。秦良玉问道:“如何改变?”刘毅道:“很简单,将百姓的力量全部发挥出来,百姓当家做主,监督朝廷,选拔官员,也就是民选。这是目前能想到的,能实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民选?”秦良玉和沐天波异口同声道。“不错,你们一定觉得老百姓能明白什么事理,他们能选出什么官员。错,恰恰相反,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也许他们选不出皇帝来,但是选一个治理一方的官员还是没问题的,那么试想,假如跟现有的朝廷一样,我们将朝廷的选官模式颠倒过来,不是自上而下,而是自下而上,会是怎样的场景?”刘毅说道。
秦良玉和沐天波现在是云里雾里,刘毅说的话就跟打哑谜一般,如果没有超前的见识确实很难理解刘毅的意思。刘毅也不着急,示意二人不用紧张,坐下来听他把话说完。这种超越四百年的方式刘毅也知道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通的,必须要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让他们明白。二人对视一眼,缓缓坐了下来,刘毅拿起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喝了一口道:“云南的普洱不错,回去的时候小公爷得送我一些。”“啊!哦!好!好!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沐天波思维一下没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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