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炮声不断响起,无数的炮弹落在冲锋的人群当中,大顺军各部冲在前方的饥兵就像是割麦子一般被一片片打倒,但是硝烟还未散去,后面的人又踩着前面人的尸体向前继续进攻。李自成在阵后用千里镜观察着前方的战况,他只看见官兵布置在朗山上的炮兵阵地处不断冒出一股股白烟,炽热的炮弹带着怪啸砸在自己的队伍中,带走无数的人命。李自成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距离上,自己这边的炮火还够不着敌军,必须再靠前一些,现在自己的手下只能挨打不能还手。李自成死死捏住千里镜的镜筒,紧咬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往外蹦字道:“压上去,让老营兵和正兵营前进,压到饥兵的后方,饥兵但凡后退者,杀无赦!”李自成并不是让正兵营和老营兵上去支援,而是让他们充当督战队,顶在饥兵的正后方,李自成知道,饥兵都是乌合之众,现在的冲锋凭借的全是一腔血勇,若是再这样打下去,官兵火器犀利,饥兵总有顶不住的时候,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饥兵想尽一切办法顶住,不管前方有多大的伤亡,他们都要冲上去,和官兵搅在一起。
“啊!啊!”又是一片惨叫声传来,田见秀眼看着自己的饥兵又报销了数百人,冲在最前面的饥兵瞬间消失在了敌军的炮火之中,不过他们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虽然死伤惨重,但是依靠着数万人冲锋的强大惯性,他们还是逼近了天嗣山阵地,并且前方的士兵已经快要接近青弋军阵地的铁丝网防线了。党守素指挥手下人推着火炮停在了饥兵大阵的后方,他本身并不是使用火炮的高手,甚至在闯军当中他就一直是李自成的卫队长,对火炮的战术战法并不知晓,自己对火炮也没有太多的了解。他叫来身边一名副将,问道:“怎么样,咱们的火炮距离够了吗?”党守素临时指定的这个副将其实原先就是明军中的一个炮兵总旗,操炮没什么问题,但是对炮兵战术也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党守素提出的基本问题他还是能答得上来的,他举起大拇指,对着青弋军阵地比划了一下,然后道:“将军,够了,咱们现在距离他们二里地,除了小炮之外,一般的佛郎机能够上。”党守素点点头道:“好!传令所有炮兵,打!小炮跟在队伍后面继续接近,到了距离就开火!”那副将一抱拳,转身传令去了。
轰轰轰,大顺军的炮火总算是打响了,李自成的心猛然一松,自己这边的大炮开火了,先不说能给官兵造成多大杀伤,最起码对自己饥兵的士气是一个巨大的鼓励。果然,看到自己家的炮弹飞越头顶,落在官兵的阵地上,大顺军的数十万饥兵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的富裕仗,自己这些炮灰一般的饥兵冲锋竟然能得到来自后方的火炮支援。一时间,饥兵士气大振,前方的人看见了模样奇奇怪怪的铁丝网也毫不在意,很多部总、哨官举起兵器,大喊着让手下人跟着自己冲锋。
“他娘的,李自成竟然还有成规模的炮兵!”朗山阵地上,陶宗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沙袋墙上,李自成的军队搞来了这么多的火炮实在是陶宗没有想到的,虽然他知道,李自成攻城掠地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城池和明军投降了他,所以军中出现火炮不奇怪,但是陶宗没料到李自成竟然对火炮如此重视,将数百门火炮全部拉到前线来了。其实这只能说是李自成歪打正着,李自成自己也不是什么用炮的高手,对火炮这种玩意李自成也是不知其所以然,只是既然是决战,当然要把自己拥有的装备一股脑的投入进去。饥兵和炮兵的组合不过是打个前站,李自成真正的杀手锏就是后方的三十万中军,按照前期的规划,李自成的军队所打造的盾车全部配发给中军,三十万中军每个营都拥有一百辆盾车,六十个营就是六千辆盾车,李自成就是要用饥兵趟出一条血路之后,让中军推着盾车压上去,一锤定音。
“红夷大炮和大将军炮抽出来,装填开花弹,打敌军的炮兵!”陶宗发出命令道。眼看着炮弹不断落在自己一方的阵地上,虽然他知道,青弋军的战壕和沙袋墙还有防炮洞等工事不是摆设,对方这种老式火炮并不能对自己造成多少杀伤,可是一方面炮弹会大大影响自己这边的行动能力,打乱火铳兵的射击节奏,另一方面,炮弹不长眼,多少会给自己带来伤亡,青弋军的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白白牺牲。所以陶宗立刻做出决定,让远程火炮装填开花弹,专打对方炮兵,摧毁敌军的炮兵阵地。
轰轰轰,开花弹不断在饥兵的后方炸开,无数的破片飞溅,将没有防备的大顺军炮兵成片扫倒,他们的身上炸开血洞,哀嚎着惨叫着翻滚在地,党守素的炮兵阵地一瞬间被鲜血染红。“不要乱!继续打!继续打!”即便他喊破了喉咙,可是人的本能还是促使这些炮兵抱头鼠窜,不一会,党守素的炮兵便被打乱了。可是陶宗虽然分兵压制了对方的火炮,但同时带来的后果就是自己这边压制对方饥兵的火力减弱了,趁着朗山炮兵阵地分兵的空档,大量的饥兵还是冲上了一线阵地。映入眼帘的就是青弋军设置的铁丝网。
“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铁丝网这种新鲜玩意可是第一次用于实战,别说是大顺军的士兵没见过,在这之前,连青弋军自己的士兵都没见过。一个饥兵哨官用手触碰了一下,他分明看见这些铁丝上拴着倒刺,生怕是淬毒的铁蒺藜之类的玩意。“嘶!”他甩了甩手,这些倒刺都被磨得很尖,虽然没有划破手掌,可是带来的刺痛感却是非常清晰的。哨官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大喊道:“别急着冲!别急着冲!先把这玩意搬开!”可是他的声音淹没在万千冲锋的饥兵的呐喊声中,除了身边的部下,没有人听见他喊什么。后面的队伍还在涌动,铁丝网前方的士兵却停下了脚步,很明显,这玩意看起来不显眼,但是上面的倒刺绝对是大顺军前进的阻碍。
“别挤了!别他娘的挤了!啊!啊!”前方的惨叫声不断响起,不明就里的后方士兵不断向前涌动,将前方的士兵直接挤压在了铁丝网上,铁丝网上倒刺深深刺入身体,无数的士兵发出了渗人的惨叫。与此同时,一声尖利的哨音响起,滴!这是开火的信号,数万青弋军士兵早就端起了手中的火铳,瞄准了铁丝网前方的目标,他们的食指搭在扳机上,就在等这声哨音。砰砰砰砰,爆豆般的声音响起,青弋军的所有阵地都笼罩在火铳射击后的白烟之中,无数的弹丸从火铳中喷涌而出,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扫向了正在挤压铁丝网的饥兵大阵之中。“啊!”一个饥兵难以置信的望着胸口的血洞,就像是被重锤狠狠的击中一般,若是在空地上,可能这个饥兵已经被打的凌空飞起,可是因为饥兵大阵人员太过密集,他就是想飞也飞不起来,只能是重重砸在了身后的同伴身上,两人一起跌倒。又一个饥兵被直接爆头,红白之物撒的到处都是,整个人直挺挺的栽倒,然后被身后的人群淹没。
被挤在铁丝网上的饥兵就像是一个个活靶子,青弋军将士们都不用太过瞄准就可以击中目标,中弹的人如同一滩烂泥般滑落到地上,有的人直接死在了铁丝网上,尸体被铁丝网的倒刺挂住。“继续,射击!”砰砰砰,随着军官们有节奏的下令声,一轮轮的火铳发射出去,青弋军士兵们从容的装填射击,装填射击,不断重复这个过程,铁丝网的前面尸积如山,有的饥兵想将铁丝网挪走,可是依靠几个人,十几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撼动铁丝网的,身后的士兵又在不断向前挤压,很多饥兵直接被压进了铁丝网的缝隙中,皮肉被倒刺划拉的血肉模糊,更悲剧的是他们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随之而来的铳弹给掀开了天灵盖。
吴东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对身边一个赞画道:“铁丝网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后面就是用地雷阵,再之后就要靠将士们发挥了。”吴东明看了一炷香的时间,李自成的战术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还是用人海战术的老一套,不过也确实,这是李自成能拿得出手的最实用的战术了。不管李自成后面还有没有一些新的装备,李自成的主体力量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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