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瑕上前给班淮与阴氏行了一个晚辈大礼,&ldo;请岳父岳母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照顾郡主的。&rdo;班淮瞥了他一眼,抓着阴氏的袖子,继续大声痛哭,而且比刚才哭得更加伤心了。容瑕:……他有种自己是恶霸强抢民女,而班淮就是失声痛哭的无助老父。转头再去看妻弟,班恒也满眼通红的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舍与难过。&ldo;去吧,&rdo;阴氏擦了擦眼角的泪,勉强笑道,&ldo;愿你们心意相通,琴瑟和鸣。&rdo;&ldo;小婿拜别。&rdo;容瑕对阴氏行了一个大礼,转身爬上系着喜球的马背,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大红花轿,眼神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ldo;喜鹊东来,花轿起。&rdo;班淮与班恒看着渐渐远去的花轿,再也绷不住不舍的情绪,抱头痛哭起来。哭得昏天暗地,哭得日月无光,任哪个来劝,任谁来说好话,都没有用。两个男子汉就这么站在班家大门口,就像是失去珍宝的可怜人,哭得毫无形象。有人说班家人荒唐,也有人说他们舍不得女儿,但是更多的却是看热闹。别人家的分离相守,眼泪欢笑于他人而言,不过是一场有意思的演出而已,谁会在意当事人的心情与感情?花轿摇摇晃晃,绕着京城慢慢转着,班婳总是觉得自己耳朵听到了家人的哭声,虽然她知道这里离班家已经很远了,她根本不可能听到家人的声音。她的花轿后面,跟着长长一串抬嫁妆的人,这些人穿着艳丽的红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地笑容。积雪未融,十里红妆。这一场婚礼,足以让整个人京城的女人都羡慕,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十里红妆。字画古玩,珠宝首饰,绸缎摆件,用金银制成的稻谷与小麦,金花生,宝石树,传言中已经遗失的古董,班家人是把家底儿都搬空了?石晋骑在马背上,他穿着一身玄衣,乌黑的头发用金冠束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严谨。金色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是静立在雪地上雕塑,等待着那一抹艳红的到来。近了,近了。唢呐声,鼓声,笛声,每一个声音都在宣扬着它的欢乐与愉悦,石晋不曾动过的眼珠终于颤了颤,转头看向了街道那一头。红衣白马,玉面翩翩。石晋不得不承认,容瑕是个极其出众的男人,他的存在,把他身后所有的贵公子,都衬托得黯淡失色。石晋眼睑微颤,目光,落到了容瑕身后的大红花轿上。这是一顶特制的花轿,轿子顶部镶嵌着宝石,轿子的八个角上坠着金铃铛,每晃动一下,就发出悦耳的声响,近了以后,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八宝香轿,据说古代有神仙到凡间迎娶自己的妻子时,便是用的这种轿子。所以从那以后,常常有人说神仙妃子就是坐着八宝香轿。不过谁也没有见过神仙,愿意用八宝香轿来迎娶新娘子的人也不多,世间有多少人愿意花这么多的东西,就为了娶一个女人呢?但是容瑕却做了,他给了班婳自己能给的荣耀,就像是追求自己女神的毛头小伙,掏出自己所有的好东西,只求女神能多看他一眼。石晋想,若是他能娶福乐郡主,愿意为她做出这么一顶轿子吗?不能。石家不允许他如此奢侈高调,更不会让儿媳在进门的时候,就被如此骄纵。他给不了班婳这样的风光,亦给不了容瑕这样的细心,因为他的肩上还背负着整个石家。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能放下石家,这就是他的命。他拍了拍身下的马儿,准备转身离开。就在这个时候,花轿的帘子被风吹动起来,他看到了轿窗后的女子。她懒懒散散地坐着,单手托着腮,盖在头顶上的红盖头轻轻摇晃着,就像是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捏着他的心脏,疼得厉害,酸得厉害,他捂着胸口,喉头一甜,竟是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来。&ldo;公子!&rdo;石家的护卫惊骇地看着地上的血,面色煞白。石晋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淡淡道:&ldo;不必大惊小怪。&rdo;&ldo;是。&rdo;护卫心惊胆战,却不敢多言。他跟在大公子身边多年,隐隐约约察觉到大公子对福乐郡主的心思,但是大公子从未说过,石家也没有与班家联姻的心思,所以他也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没有想到福乐郡主成亲,竟会让公子伤心至此。石晋用拇指擦去嘴角最后一点淤血:&ldo;你们不要跟着我,我四处走走。&rdo;&ldo;公子……&rdo;&ldo;我说的话没用?&rdo;&ldo;属下不敢。&rdo;石晋骑着马,漫无目的地出了城,在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然到了一个山坡头,这里正好能够看到白首园的正门。冬日的阳光没有多少温度,寒风吹在石晋的脸上,冰凉得犹如针扎,他跳下马背,看着花轿进了行宫大门,看着长长地望不到头的嫁妆队伍,一点点抬进行宫大门,但是却怎么也抬不完。他吸了一口凉气,看了行宫最后一眼,牵着马走下了山坡。山坡下,他遇到了一个熟人。&ldo;谢二公子。&rdo;他面色淡淡。&ldo;石大人。&rdo;谢启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石晋,他愣了片刻,朝石晋行了一个礼。石晋冷淡地对他点了点头,骑上马背准备离开。&ldo;石大人怎么会在这里?&rdo;谢启临看着离他不到七八丈远的嫁妆队伍,忽然道,&ldo;难道是来看风景的?&rdo;石晋冷笑:&ldo;谢二公子又为何而来?&rdo;谢启临看着嫁妆队伍,微微垂首:&ldo;自然是为了赏景而来。&rdo;石晋冷笑一声,鞭子抽在马儿身上,马儿便飞驰了出去。谢启临并没有在意他的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眼前一幕与他没有多少关系,又仿佛前方有一场世间难寻的美景。严家。严甄拿着书临窗看书,当喜乐声从街外传到院内的时候,他正在念&ldo;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rdo;,被喜乐声打断,他放下手里的书,对身边的小厮道,&ldo;都快过年了,有哪户人家准备成亲?&rdo;小厮摇了摇头:&ldo;公子,小的不知。&rdo;严甄闻言笑道:&ldo;既然不知,便罢了。&rdo;小厮低下头不敢说话。&ldo;你下去,我看书不爱用人伺候。&rdo;&ldo;是。&rdo;严甄苦笑,小厮不知道,他心里却是清楚的。腊月二十八,成安侯与福乐郡主大婚之日,他躲在这个院子里,不过是装作不知,难道心里真的能当什么都不知道么?&ldo;郡主。&rdo;一位全福太太把红绫的一端递到了班婳手里,班婳走出花轿,站在花轿前没有动。&ldo;婳婳,&rdo;容瑕握住她的手,&ldo;随我走。&rdo;班婳手指弯了弯,任由容瑕握住了她的手。她什么也看不见,有人扶着她走,至少不用摔跤。容瑕父母已经过世,所以拜高堂的时候,本应只拜两人的牌位便是。但是在场的宾客发现,这两个牌位中间,还放着一枚私人印鉴。身份普通的人不认得,但是身居高位的人却认了出来,这是陛下的随身印鉴。人家儿子成婚,拜天地拜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陛下把私人印鉴摆在中间,是几个意思?原本还觉得容瑕是陛下私生子这种说法十分荒唐的严晖,看到那个印鉴以后,忽然觉得,或许最荒唐的猜测,才是最后的真相。容瑕……竟然真的是皇室血脉?大月宫中,云庆帝道:&ldo;王德,这个时辰该拜高堂了么?&rdo;王德笑道:&ldo;回陛下,这会儿吉时已经到了。&rdo;云庆帝顿时安心下来。只要容瑕与婳丫头拜了他的印鉴,他这一身晦气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病痛不再。他早向身边那些太监宫女打听过,民间最有用的便是这种冲喜方法。想到自己即将摆脱病痛,云庆帝脸上带着笑意,昏昏沉沉睡去。白首园中,班婳与容瑕齐齐跪了下去。&ldo;一跪天地,拜。&rdo;&ldo;二跪高堂,拜。&rdo;班婳下意识地回头,只是厚厚地盖头遮挡了她的视线,她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暗红。她与容瑕之间隔着一条不长不短的红绫,她能听见四周的说笑声,但是什么也瞧不见,这让她有些不太自在。突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这只手温暖干燥,就像是冬日里的柴火,暖进了班婳的心底。她抿了抿唇,缓缓跪了下去。起身的时候,这只手扶住了她的腰。&ldo;夫妻对拜。&rdo;放在腰间的手慢慢松开,班婳转身,朝着自己的对面缓缓拜了下去。她动作很慢,四周的喧闹声也安静了下来,她甚至听到了自己身上钗环的碰撞声。&ldo;送入洞房!&rdo;按照规矩,这个时候是由全福太太陪新娘子进洞房,新郎官留在外面宴请宾客,直到夜幕降临才能回到屋子,给新娘接盖头,喝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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