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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页(第1页)

9警局的心理分析部门要对这桩自杀案做报告。我必须向他们做笔录。坐在我面前的是位女警官,他们就是喜欢这样,以为女人最容易接近女人。女警官问我染生前的状况。我说染的完美描绘了一遍,再将他的小气嫉妒渲染了一下。我拿鹦鹉做比较,我说我们有一只叫染哥儿的鹦鹉,我是如何爱它,染如何从喜爱它到排斥它。甚至……我开始失魂落魄地笑:“你知道染有多没安全感么?他和我做爱的时候,都怕染哥儿的窥视,每次都要用一块黑色的棉布把笼子给遮起来。”女警官的眼睛一亮,看来她捕捉到了关键点。笼子的棉布——阳台的棉布,嫉妒——害怕被窥视,染——染哥儿……这几组相关联的词足以让这位女警官写一篇详尽的报告,甚至一篇漂亮的心理学文章在杂志上发表。10染的葬礼办得简洁而肃穆。自杀加上诡异的心理猜疑,很多人害怕得不敢来参加。黄峻来了,莎莎没来。他们离婚了,七年之痒嘛。我没有邀请莎莎,虽然她是我们当年的媒人,可谁都知道这媒人是存着怎样莫名的心思。她想我嫁人了,和染结婚了,就不会对她有威胁,黄峻就是她一个人的黄峻了。可我怎会是那么逆来顺受,甘心让别人来安排自己命运的人?很多年前,莎莎眼珠子放光地向我展示手指上黄峻为她套上的戒指,我去质问黄峻:“你说过爱的是我不是她!”黄峻跪在我身边,爱是一回事,婚姻是另一回事。莎莎的老头子是劳动局的局长,黄峻想要晋升,娶莎莎显然更明智。而我呢?家世平凡,虽然我很努力,硕士学位拿了两个,而且还自学了心理学课程。但我并没有刻意去拿心理学的学位,因为我想,在这个满目眩亮的城市里,女人需要为自己留一块阴凉之地,以便走累了时好休息。那晚我赖着黄峻,我在他的肩上和肋骨上恶狠狠地咬了两大口,随便他怎么去跟莎莎解释。11莎莎只是黄峻仕途的一颗棋子,有我做兵挡着,她甚至都过不了楚河汉界。我说不上多爱黄峻,有的时候,黄峻给我的内心温柔,甚至还不如染。我只是憎恨莎莎,憎恨她用一种操盘的姿态来摆布我的人生。我和染在一起的这么多年,焦虑多于幸福。每一次染不相信我指责我的时候,我便冷笑着想,这一切拜莎莎所赐。经另一个朋友说起她,听说她离婚后形同弃妇,蓬头垢面,愁眉苦脸,逢人便抱怨。我听着心里竟然好生欢喜,喉咙里竟然哼出了歌来。其实,这世界上的每一段男女关系中,爱情的比例究竟占到多少?还不是全都被占有欲稀释得丑陋无比了?染对我,我对黄峻,究竟是爱还是占有?于是我给黄峻打了一个电话,他已经平步青云了。我心里活泛着,想的只有一件事,如何走在黄峻的身边,把莎莎彻底踢出战局。而所有的障碍只有一个,那就是染。染生气的时候很吓人,象那只染哥儿的鹦鹉一般,红着眼睛。染说:“你如果敢背叛我,我就杀了你。”这就是莎莎给我安排的人生,仿佛为我栓了一道无法开启的锁,越勒越紧,直到窒息。12那天染在睡觉,睡得很沉,因为我在他的杯子里放了安眠药。外面好亮啊,我扯了黑布将窗子封起。然后,将保鲜膜套在了染的头上。我看着他象哮喘一般,呼哧呼哧地,我甚至一度想放弃而去把那保鲜膜拉下来,但我坚持着没动。离开家的时候,我轻轻地把门带上,嘴边留着微笑。很轻松,仿佛解开一身束缚。上班的时候,接到警局电话,我竟然进入了一种备战的状态。几天后,黄峻给我发了条短信:“中山宾馆1201。”我忽然听到一声冷笑,环顾房间,脊梁骨一阵寒意。我站起来,开门想出去。门一开,面前竟然蒙着一块黑色棉布。我回头看见染哥儿,腥红着双眼看我,那神情宛如染在生气时。我伸手想推开蒙在门上的那块黑布,却摸到了一个人体的轮廓。黑布缓缓落下,染的头上套着保鲜膜脸色发青地站在我面前,我惊恐地转过身子,染哥儿朝我飞了过来,一下下残忍地在我身上啄了起来。我的皮肉,仿佛羽毛一般,纷纷屑屑地落下,血却流进鹦鹉的身体……☆、谁动了床上的那个男人没有人是清白的。只是,当灰飞烟灭,尘终究归尘,土终究归土。谁动了床上的那个男人许朗一辛凉猛地惊醒,一跃身坐起来,单薄的背紧紧抵着冰凉墙壁。她瑟瑟地抖着,像一只将被猎杀的瘦弱小兽。冷汗从毛孔里钻出来,细细密密地,似蚂蚁爬了满身,她想哭喊,想抓挠,但动弹不得。从窗外探过来的,微弱的下弦月光打在那扇漆黑的门上。通往无尽黑暗的门。阴森森。吱吱呀呀地响。他们终于还是来了。他们在叹息。幽幽的叹息,似一条绷紧的钢丝从深邃的古井扯出,抵达地面时便蓦地弯曲,蛇一样蠕动着,颤巍巍地,从黑暗楼道滑过,越了门窗,钻进辛凉的耳朵。辛凉忍不住要尖叫起来。喉咙却感觉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地扼住,怎么都发不出声。她喘着粗气扭动脖子,四周是厚重的黑暗,死一般的黑暗。门剧烈地晃动着。是他们在撞击。要破门而入。辛凉的心皱成一个核桃,几将从胸腔里蹦出,她绝望地伸出哆嗦的手,从枕下抓过早就藏好的匕首。锋利的匕首壮了胆子。她颤抖着摸索床头灯,扭亮。门外没了声息。死一般静寂。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刘海一粒粒滚下,辛凉的眼睛有些模糊了。灯影憧憧。墙上钟表正指向零点。古老传说里,这个时刻,幽灵出没,荒魂游荡。辛凉脸上的肌肉不可抑制地突突直跳。她赤脚下床,屏声凝气缓缓向门口走去。素白睡裙滑过冰凉地板。在她身后,窗帘轻轻飘了起来。辛凉右眼小心地凑近门镜,脸颊刚贴到门,背后“喵”地一声凄叫,灯光熄灭。“啊——”辛凉尖锐的叫声破空而起。谁在鬼叫啊!一楼传来开门声,房东女人扯着破锣嗓子骂骂咧咧,妈的,真该死,又跳闸了!房东女人捣鼓一番,灯亮起。一定又是你,辛凉,三更半夜你神经兮兮地鬼叫,还叫人睡觉不?房东女人怒冲冲地喝斥。辛凉哗地拉开门,她伏在栏杆上,朝着一楼哭道,他们总是敲我的门……谁会敲你的门!房东女人不无讥诮地说,心里不踏实吧?抓紧找个男人,就什么都不怕了!二第二天,辛凉黑着眼圈很晚才去上班。坐在办公桌前,毫无心思工作。余小满打来电话,辛凉对着电话禁不住哽咽了。余小满一下子就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停的安慰辛凉。辛凉凄然地说,我真想死!一阵沉默。余小满说,要是君野还在就好了。君野是辛凉的未婚夫,不过,已经去世。辛凉同君野相识于四年前,余小满的生日party。君野丰神俊朗,辛凉温柔妩媚,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乍一相见就郎有情妾有意确立恋爱关系,又不久彼此见过对方父母,皆大欢喜,结婚提到了议事日程。寂寞的渴爱的女子,辛凉,她甚是庆幸老天在她27岁时终于赐她一个温良的男子。她沉醉于他不动声色的温情,觉得现世从此安稳岁月一派静好。不料,天有难测风云,君野死了。我总是能看到他,他慢慢地逼近我,辛凉对余小满说,他一定是想带我走。是你太思念他了,余小满安慰辛凉,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其实,即使他没有死又能怎样,从那么高的崖上坠下,说不定也同青广一样成为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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