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鸿玉双目尽赤,难为他还能保持着微笑,只是这平和的表情和他疯狂的状态一对比,反而成了叠加的恐怖。
他亲昵地拍了拍徐朗月的脸,缓声道:“呵,我何德何能,娶到这么贴心的夫人。”他结婚的初衷原本是为了刺激康念,结果最终被刺激到的只有他自己,现在讲出这样的话只会让他恶心,但亦有一种自虐的快感,令他难以停止。
徐朗月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在他面前再示弱,趁他稍一松手,便决然地逃了出去,一直跑到自己的书房里,反锁上房门,用光了大半瓶镇定喷剂,抵靠着书架,在狼狈喘息平定后才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双臂里放声哭了出来。
温鸿玉到底是没去参加康念的婚礼。
徐朗月当天只点了个卯,托康乔代为解释,推说自己太忙,提前离席。他想康念一定能懂自己置身其中的尴尬,不会特地来追问。
小少爷甚至赌气地想,作为结婚对象,念哥可是比自家那个喜怒无常、有话不说的神经病好多了!念哥的夫人也比自己幸运一百倍!
然而想归想,他还得回家,温鸿玉这几天状态非常不对,整个人都阴郁得过分,像是人生支柱一下子熔断掉了一样,徐朗月自己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只好在内心反复强调:他有毛病,宽容一点,不要和他计较。
今天出门之前徐朗月还替他泡了杯安神的花茶,面无表情加了许多安眠药,希望他最好睡过去,今天不要折腾,有什么事都等康念婚礼之后再来摊牌。
然而小少爷回家一看,不出所料,书房的茶已经冷透了,和先前的田七海马汤一个下场,温鸿玉一口没喝,家里冷寂得只剩月光。
最终,小少爷发现自己的合法伴侣正坐在品酒室里,自斟自饮,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空瓶,有不少是珍藏,还有一瓶本来是小少爷打算周年纪念的时候喝的,现在却被当作垃圾一样,狼藉地深陷在地毯角落里。
徐朗月深吸一口气,掩着口鼻走到了温鸿玉面前,在满室酒气中皱起了眉头——这家伙从来没有这么潦倒过,至少在他面前没有。
他试图扶起温鸿玉,这混账喝得太多了,倒是没发酒疯,只安安静静地坐着,但眉头紧皱,像是被人骗尽深情、辜负了一生似的。
徐朗月紧咬着牙龈,咽下喉头酸涩,费力地试图把他拽走:“地上很冷的,你能不能回房睡?”
其实他真想给温鸿玉一耳光,他装贤惠也快装不下去了:“……你给我起来!振作点儿!我还没酗酒呢,你倒先喝上了,看看你自己现在的德行!”
小少爷骂得很有底气,还有点咬牙切齿的酸,受情感波动影响,自己的信息素也开始弥漫。
他身上的百花香味惊破了温鸿玉的幻梦——这就是信息素太过契合的坏处,想在对方面前减少存在感是做不到的,兜头骂他一顿也还不如放出点气味管用,温鸿玉恍惚地睁开眼,笑了一下,眼中满溢着难以言说的情愫。
这醉鬼挨了骂,反倒轻轻笑起来,似乎是觉得徐朗月和自己一样可笑。他头发散乱,倒显得英挺眉目愈发深邃,像块熠熠生光的黑曜石,只是边角太锋锐,贸然开采他的心,难免受伤。
他踉跄地抬起手臂,徐朗月以为他是要起来,虽然嘴上刚骂过他,但还是伸手试图搭他一把,谁知温鸿玉自己身在泥沼,也不肯让别人好过,直接将徐朗月拽倒在地,扯得小少爷臂膀生疼。
温鸿玉仗着酒醉,沉重而高大的身躯死死压住了徐朗月,在对方耳畔无限惘然地追问了一声:“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他在冰冷地面上艰难地抬起手,缓缓替徐朗月挽起鬓边散发,似乎是要表达什么情意,但徐朗月却没感受到半分温柔,只觉自己此刻是徒手捧滚油、赤足践雪地——
“……你把我当成了谁?!”
温鸿玉勾起唇边弧度,凉薄地笑了一声,似乎这才终于睁开醉眼,看清眼前人是谁:“现在还继续装无辜,你不累吗?”
徐朗月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在做梦:“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恍然想起,“你先前屡次试探我‘有没有做过亏心事’又是什么意思?”
温鸿玉显得很疲惫,漠然摆了摆手:“你想继续演就演吧,反正我们结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安排好的一场戏,你算是个敬业的演员,三少爷辛苦了。”
语毕,见徐朗月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他忍不住笑出了声,狎昵地拈住徐朗月下颔向上抬,逼迫徐朗月直视自己:“你当年出卖我和康念,不就是为了今天?我现在什么德行,你最清楚,看戏看得还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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