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一脸怒不可遏的老师,韩卿之平生头一次觉得他陌生。
有幸成为其门生,苦学数十载加上其提拔,韩卿之方才有如今官阶和成就。师生同朝为官,韩卿之感其大义,派系之争回回敢迎头而上,替老师舌战群雄。在他心中,范劲柳虽身居高位,但不忘百姓,收门生从不在乎家世门第,有才有能者,应收尽收。
其开办景阳书院,又为平民子弟有书可读而开设同仁学堂。先前孙昭陵在位时,范劲柳数次献言,凡是与民有利的,悉数被孙昭陵采纳实行。在韩卿之看来,自己这位老师怎么都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
可先前三幼童溺杀同窗一案,韩卿之为维护老师脸面还是违心和傅丞翊堂中辩论,自那时起,韩卿之心中就隐隐对范劲柳生出一丝不满之意。
而现在的范劲柳在他看来,是全然愚忠,一意孤行。
想及此,韩卿之苦笑一声,他盯着范劲柳的眸子一字一句朝他问道:“老师当真要一条路走到黑吗?”
范劲柳正在气头上,他并未理解韩卿之话中意思便脱口回道:“是又如何?”
韩卿之闻言眼中涌上一抹失望之色,他后撤一步,随后突然朝范劲柳跪下埋头道:“老师栽培提拔之恩,学生莫不敢忘!”
看到这一幕,范劲柳眉头蹙起道:“你这是何意?”
韩卿之仰起头:“为官十几载,学生已然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更不愿忠一位是非不明,昏庸无道的国君!”
说罢,韩卿之直接起身,他将自己的官帽一把摘下放在地上,而后又将那一身红色官服脱下。做完这一切,韩卿之将官帽放在官服之上,而后双手捧起放在了范劲柳身旁的桌上。
“学生这右相,不做也罢!”
不等范劲柳有所反应,韩卿之仅是穿着一身白色心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相国府。
到底是为人师者且位重权高,范劲柳神色虽怒,但他也只是望着韩卿之的背影咬牙切齿,青筋尽露,最终没说出一个字。
成大事者,未必要事事需人理解。
古往今来,哪一位圣人不是如此?
范劲柳是如此安慰劝解自己的。
成为落雪楼那位般超然物外的圣人,是范劲柳毕生所求。
其实韩卿之想过,若是自己那位老师肯说句话,哪怕不是解释,他都会再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但是直到他踏出相国府,范劲柳也未曾有一丝留他的心。
摇摇头,韩卿之仰头大笑出门去。
自此这对朝堂之上比肩同心,朝堂之下其利断金的师徒,分崩离析。
受命前往北荆的傅丞翊快马加鞭,倒不是他把这次任务看得重要,更不是舍不得找个地方落脚歇息。而是他想看看,身后跟着的这群人,到底有多少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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