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当年逼宫一战,叔父遇刺身亡,婶母心灰意冷之下带了两名庶出女儿返回琅玡故里,多年不肯再与我们来往。两个堂妹都是叔父的妾室所生,生母早逝,自幼由婶母养育,倒也情同己出。她们离去的时候,长女王佩才十岁,次女王倩不到九岁。一别数年,当年追在我身后,一口一个&ldo;阿妩姐姐&rdo;的小丫头,已出落成眼前娉婷的美人。倩儿俏生生立在一旁,却冲旁边那少女佻皮地眨眼。她身旁的高挑少女垂首敛眉,穿一袭湖蓝云裳,云髻斜挽,眉目娟美如画。&ldo;我总记得佩儿小时候怯生生的模样,想不到如今已出落成如此佳人。&rdo;我拉起佩儿的手,含笑叹道,&ldo;倩儿也几乎让我认不出来了。&rdo;佩儿脸上微微红了,低头也不说话,甚至不敢抬头看我。婶母欠身一笑,&ldo;妾身僻居乡间,疏于教导,适才倩儿无礼,对王爷多有冒犯,乞望见谅。&rdo;她神情语气还是带着淡淡矜傲,比之当年仍慈和了许多,想来岁月漫漫,再高的心气也该平了。萧綦容色和煦,执晚辈之礼,陪了我与婶母温言寒喧。此次佩儿远嫁江南,原以为婶母会不舍,我已想好了如何说服她,却不料婶母非但没有反对,反倒很是欣慰。她握了佩儿的手,叹息道,&ldo;这孩子嫁了过去,也算终身有托,好过跟着我过冷清日子。&rdo;她话里有几分凄酸意味,我正欲开口,萧綦已淡淡笑道,&ldo;如今宣宁郡主远嫁,老夫人年事已高,僻居故里未免孤独,不如回到京中,也好有个关照。&rdo;婶母含笑点头,&ldo;故里偏远,到底不比京里人物繁华。此番回来,送了佩儿出阁,也就只剩倩儿这丫头让我挂心了。&rdo;&ldo;娘!&rdo;倩儿打断婶母的话,娇嗔跺脚。婶母宠溺地看她一眼,笑而不语。我与萧綦亦是相视一笑。正叙话间,一名侍卫入内,向萧綦低声禀报了什么,但见萧綦脸色立时沉下。萧綦起身向婶母告辞,留下我在府中陪婶母叙话。我和婶母一起送他至门口,他转身对我柔声道,&ldo;今日穿得单薄,不可出去玩雪。&rdo;当着婶母和佩儿她们,我不料他会如此仔细,不觉脸上一热。身后一声轻笑,又是倩儿捂了嘴,促狭地望着萧綦。萧綦反倒十分泰然,深深看我一眼,笑着转身离去。&ldo;阿妩嫁得好夫婿。&rdo;婶母微笑望着我,端了茶浅浅一啜,&ldo;当初你姑姑真好眼光。&rdo;&ldo;姻缘之事,各有各的缘法。&rdo;提及姑姑,我不愿多言,只淡淡一笑,转开了话题,&ldo;佩儿的夫婿亦是雅名远达的才子,过些日子入京迎亲,婶母见了,只怕更是欢喜。&rdo;那两姐妹都被婶母遣走,此时若佩儿也在,不知道羞成什么样子。婶母搁了茶盏,却幽幽一叹,&ldo;佩儿这孩子……实在命苦。&rdo;&ldo;怎么?&rdo;我蹙眉看向她。婶母叹息,&ldo;从前你也知道,佩儿先天不足,一向体弱多病,就跟她生母当年一样……她生母是难产而亡,我总担心这孩子日后嫁人生子,只怕过不了那一关,索性让她不要生育为好。&rdo;我心中猛地一抽,听得婶母似乎又说了什么,我心思恍惚,却没有听清,直到她重重唤我一声,方才回过神来。婶母微眯了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目光中似藏了细细针尖。&ldo;阿妩,你在想什么?&rdo;她含笑开口,神色又回复了之前的慈和。我迎上她探究的目光,暗自敛定心神,&ldo;话虽如此,佩儿远嫁吴氏,若没有子嗣,只怕于往后十分不利。&rdo;婶母点头道,&ldo;是以,我想选两个妥贴的丫鬟一并陪嫁过去,将来生下孩子再过继给佩儿。&rdo;我微微皱了眉,心底莫名掠过锦儿的影子,顿生黯然。婶母的话似沙子一样揉进我心头,隐隐难受,却又想不出如何应对,只得默然点头。虽然我与萧綦一直无所出,外面也只道是我体弱多病的缘故,并不知晓我可能永无子嗣。然而婶母方才一闪而过的神情,隐隐让我觉得古怪,虽说不上有何不妥,却本能的防备,不愿让她知道真相。废立回府之后我才知道,果然又有了麻烦。子澹与胡妃大婚之后,原本一直相安无事,以他的性子断不会让一个女子太过难堪。昨晚却不知为了什么事,胡瑶竟连夜负气回了娘家,惹得胡光烈一早找上贤王府生事。子澹闭门不应,任他在门前吵闹,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左右劝他不住,只得派人飞马向萧綦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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