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似痛似甜,竭力睁开眼,给他一抹微笑。他的双臂将我抱得那样紧,即使身体没有知觉,依然能听到他的心跳。我想对他说,我还没有看够你的模样,怎么舍得就此睡去;我还要看着你长出白发,与我一起变老。&ldo;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rdo;他望着我尴尬地笑,第一次主动要求讲故事,以往每次被我缠住,他都头大如斗。若说英明神武的摄政王还会害怕什么事情,那一定是被他的王妃缠住讲故事。我笑意深深,安静地望着他,看他皱眉思索的样子,心里只觉酸酸软软……我默默想着,就算将在天亮之前死去,我也毫无恐惧,只因有他一直陪伴在身侧。&ldo;讲什么好呢?&rdo;他苦恼地喃喃自语,我却笑起来,他向来只会讲些征战疆场,攻城掠地的故事,血淋淋的,并不好玩。但只要是他的故事,我都百听不厌。他环紧我,语声越发温柔,&ldo;我有没有讲过,第一次看见你的情形?&rdo;我睁大眼,第一次,那应该是在大婚拜堂的时候……他叹了口气,未语先笑,&ldo;那时你才十五岁,那么小,几乎还是一个孩子。&rdo;他悠悠笑道,&ldo;拜堂的时候,你一身繁复的宫装,身形仍然十分娇小,怎么看都还是个小丫头。想着我这么一把年纪,却要跟一个小丫头入洞房,真是比攻下十座城池更令我为难!&rdo;他笑得可恶之极,我又气又窘,只能以目光狠狠剜他,恨不得扑到他肩头,咬上一口。&ldo;那之后,一别就是三年……当我得知你被劫持,怎么都想不出我那王妃长得什么样子,只想到一个小孩被吓得大哭的模样。&rdo;他感喟道,&ldo;我派去的人一路跟着你们,不断传回消息,说你刺杀贺兰箴,又纵火逃跑,还逼得贺兰箴处死手下……我不能相信,这些事竟是一个小孩子做的。&rdo;我说不出话,泪水悄然涌上。&ldo;我一辈子也不能忘记,那一刻,血光烽烟,你在乱军之中出现……&rdo;他骤然闭上眼,&ldo;你竟那样耀眼,身后刀光剑影分毫不损你的容光,自己命悬敌手,却没有半分惧色。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竟能如此决绝,如此凛烈!&rdo;他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抖,&ldo;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几乎错过了什么!&rdo;我望着他,泪水滑落,湿了鬓发。&ldo;一直以来,我梦寐以求的,可以并肩站在我身侧,与我同生共死的女人,原本早就已经得到,我却堪堪错失了三年。&rdo;一点温热,滴落在我脸颊,竟是他的泪。他抱紧我,似恐一松手就会失去;他身上的温热,令我冰凉的身子渐渐回暖,一直暖到心底里去。我蓦然一颤,温暖的感觉如此清晰……真的,我竟又感觉到他的体温,又有了微弱的知觉。我竭尽全力,终于缓缓抬起右手,艰难地覆上他手背。他一震,呆了片刻,蓦然惊跳起来,&ldo;你能动了!阿妩,你能动了!&rdo;我亦欣喜若狂,仍由他将我拥入怀抱,再说不出话来。珠帘一掀,阿越托了药盏进来,盈盈笑道,&ldo;王妃,药煎好了,您今日气色又好了许多呢。&rdo;正说笑间,徐姑姑肃容而入,见我正服药,忙又笑道,&ldo;王妃这两日好了许多,看来服完这帖药,也该大好了。&rdo;我搁了药盏,接过白绢拭了拭唇角,看她肃然神色,心下早已猜到几分,&ldo;大理寺已经审出结果了?&rdo;徐姑姑欠身道,&ldo;是,刺客身份已经查明,确是宣和宫旧人,名唤柳盈。&rdo;宣和宫,子律昔年所居宫室。那晚我一眼瞧见那美貌宫女,便觉分外眼熟,如今想来,隐约就是当年子律身边,十分受宠的一名侍女。她在宫中的时日甚长,却无人知道她身负武功。徐姑姑脸色沉重,&ldo;宣和宫旧人本已悉数遣出,这柳盈原已被送到浣衣局,数日前却被御膳司调了去。带走她的人是御膳司一名副监,名唤李忠,此人事发当夜即已暴病而亡。&rdo;我不动声色,只淡淡一笑。这杀人灭口的动作虽快,却也在意料之中。绵延宫室,重重楼阙,谁也不知这偌大深宫之中,到底潜藏了多少秘密。当日姑姑遇刺之后,我曾借宫变之机,清洗宫禁,将效忠先皇的势力尽数拔除。然而宫中盘根错节的势力错综复杂,为免牵连太众,引得人心浮动,那一次的清洗仅仅点到为止。随后姑姑谋逆事败,宫中涉案者诛连甚广,杀戮之重,使得宫中旧人胆寒心惊,整个宫闱都陷入恐慌之中。自我接掌后宫,着力安抚人心,平息动荡,虽然止了杀戮,但彻底清理宫禁的念头,始终搁在心里,只等待合适的时机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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