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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低下脸去不说话。罗大又开始搓手，倒像自己做了错事，惹先生不快，越发不知道如何是好。罗二只觉得先生清清冷冷的目光，仿佛洞穿世情，看得人无处遁形。&ldo;虎头还不到十岁，往后出去了，时时记得念书，不可荒废了。&rdo;姚娘俯身替虎头抚平衣角，心下确是不舍。先生背转身，默然向外，看着院子里的书怔怔出神。姚娘无奈，对罗家兄丢歉然一笑。先生却淡淡开口了。&ldo;外边世道，果真很好？&rdo;罗二见先生开口，反而松一口气，忙笑道，&ldo;先生久居山中，有所不知，自当今圣上开国以来，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兵役，在边荒离乱之地重置田地，安置流民……当年离家逃难的人，如今大多还乡安居，勤于耕种，世道一年好过一年。&rdo;先生背着身，仍不说话。罗二看了看姚娘，见她低头不语，便又道，&ldo;从前寒家子弟除了投军打仗，再无出头之路，如今圣上在各地设了长秋寺，选拔寒庶贤能，好些贫家子弟都被选入京师去了……&rdo;罗大听得似懂非懂，兴奋且迷惘地问道，&ldo;长秋寺是什么地方，莫非是寺庙么，将人选去岂不是要做和尚？&rdo;&ldo;当然不是做和尚。&rdo;罗二啼笑皆非，却也摇头说不出为什么叫&ldo;长秋寺&rdo;。却听先生淡淡负手，低声道，&ldo;长秋，是汉代皇后的宫名，用以名官，称其官署为长秋寺。寺监即是中宫近侍官，亦是帝后亲信之人，宣达旨意，署理事务。&rdo;罗家兄弟恍然大悟。&ldo;先生足不出户，能知天下事，真是高人啊！&rdo;罗二叹道。先生略回身，似有一丝辛涩笑意，&ldo;若真如你所言……他，倒确是不错。&rdo;罗二没有听得明白，只知先生说不错，颇有赞许之意，顿时受了鼓励，滔滔不绝起来……直从圣上开国，讲到北蛮降服，又说江夏王归朝之际如何盛况空前。他并未到过京师，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从旁人口中辗转听来，越发渲染得神乎其神，直把那江夏王讲得有如谪仙下凡。直把罗大、虎头与李果儿听得目瞪口呆。罗二讲得口干舌燥，咽了下唾沫，将手一拍，扬眉道，&ldo;那江夏王归朝之后，即被拜为太傅。&rdo;&ldo;什么是太傅？&rdo;李果儿打断他。&ldo;就是太子的师父，教殿下念书的先生。&rdo;罗二说着，望向负手而立的先生，大有敬慕之色。&ldo;那殿下又是什么？&rdo;虎头愣愣问道。罗二一怔，还未来得及答话，却被姚娘笑着打断，&ldo;好了，好了，这些话说起来三天三夜也没晚。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不如就在舍下用个便饭。&rdo;罗家兄弟忙要推辞，姚娘却不由分说拉了虎头和李果儿去帮忙做饭。先生也微笑着挽留，神色和悦许多，不若方才冷淡。见谦辞不得，罗二忙拿出包裹好的绸缎，双手奉上，&ldo;这是我们兄弟微末心意，感谢先生和娘子多日教导照拂，东西虽粗陋些，还望娘子不弃。&rdo;姚娘不肯收，让他拿回去给虎头裁件新衣。罗二也笑，&ldo;娘子莫要嫌弃，这两块缎子确是简素了些，只是如今还在国丧期间，不能穿戴红绿，也只得如此……&rdo;姚娘呆了一呆，&ldo;国丧？&rdo;&ldo;是啊，国丧才半年，未满服孝之期。&rdo;罗二解释道，&ldo;山里偏远，不通音讯，国丧这般大事也未能传来村里，难怪二位不知了。&rdo;见姚娘神色怔忪，罗二方要解释，却听先生骤然开口，&ldo;是太皇太后薨了？&rdo;罗二摇头，&ldo;太皇太后早几年就薨了。&rdo;姚娘的语声骤然尖促，&ldo;那是……&rdo;&ldo;是敬懿皇后。&rdo;罗二叹道，&ldo;人说红颜薄命，想不到贵为国母……&rdo;他的话音未尽，却听身后喀啦一声‐‐先生原本负手立在窗下，背后堆了满满一架还未整理的书，不知何故，竟被先生碰翻。那堆积满落尘的旧书本，凌乱散落了一地，微尘直呛人鼻端。屋子大门正开着，恰卷过一阵风，吹得满地书册哗哗乱翻。不知是夹在什么书里的一叠旧稿，散跌了出来，被风吹得漫空扬起，白纸墨痕，四散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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