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守了两夜,直到太医说殿下脱离了危险,才将将回院里小歇。”
李德胜心里越是紧张就越是不敢看霍裘的目光,霍裘是什么人?只不过一两眼就看出了端倪,沉声问:“发生了何事?”
李德胜腿一软,险些就当场跪了下来,脸色惨白,他几乎可以想象太子妃那头的消息若是传到主子爷的耳里,这位将会是何等的震怒。
霍裘见他不说话,心底的那种感觉越发强烈,不由得沉了面色,周身温度直降。
他到底非常人,微一寻思就知道能叫他们这样唯唯诺诺不敢直言的只会是关于那小女人。
“太子妃人呢?!”他真正沉下脸来那股威压就连纵横朝堂的老臣都顶不住,更遑论李德胜了。
他声音中的怒意不加掩饰,李德胜不敢再瞒,老老实实地答:“娘娘……娘娘在悠曲阁里。”
“她怎么了?”
李德胜小心翼翼地答,每说一句都要咽一口唾沫,只是完全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娘娘说治瘟疫的草药里还缺了一味浔草,可殿下身子眼见着就撑不住了,娘娘便下了命令进山采药。”
霍裘在听到上山采药时整个人都一僵,片刻后才抬了眸子,一字一句声音沙哑地问:“孤吃的药是她从山上采的?”
李德胜点了点头,脑袋低得更下了。
霍裘心底的惊惧泛出涟漪,她那么娇滴滴得所有人纵着捧着不能有一点不如意的人儿,是怎么生出上山采药的想法的?
山间多猛兽,毒蛇和断坑,哪样都能要了她的命,暂且不提这些,光是想想她背着药篓爬到山上磨得脚心直起水泡的模样,心底的暴戾就怎么也压不住。
“你继续说。”
“浔草难找,好容易找着了,却蹿出来一头棕熊,娘娘护着那草药,被那畜生撞得昏了过去。”
霍裘缓缓闭了眸子不敢再听,只觉得心口钝痛,那种无力感甚至比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来得还要强烈一些。
“太医方才看过,娘娘现在还在昏迷之中,只说是一些划伤,好生调养着就无大碍……”李德胜咽了咽口水,飞快地看了一眼主子爷的神情,接着道:“只是脸上会留一道疤。”
霍裘反手就掀翻了床头的茶盏和空药碗,怒不可遏道:“谁准她上山的?你们一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将孤的话当耳边风吗?!”
他粗粗喘了口气,光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就觉得心疼。
心疼得要命!
霍裘翻身下了床,一身中衣面颊含冰,才一出去就碰见了迎面走来的柳韩江,霍裘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朝悠曲阁去了。
柳韩江见状挑眉,从善如流地跟在身后,也不多问一句。
接下来他们恐怕免不了一顿责罚。
这还没见着就心疼成这般模样了,若是见着了,那般怒气只怕会尽数撒到他们身上。
哎,最是左右为难中间人。
霍裘到底大病初愈,哪怕身子再强悍,也撑不住这般劳累,可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满心满脑都是那个惯来爱缠着他可着劲胡闹的小女人。
等真正见着的时候,他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下一瞬恨不得给自己无数个拳头。
一条两寸长呈蜈蚣样的疤,蜿蜒在她白净如玉的脸上,手背上深深浅浅的刮痕无数。
他恨不得捧在心口上的娇娇,竟因为自己成了这般模样。
(一更)
悠曲阁里寂静得可怕,月挂中空似银钩皎皎,如水的光波漾映在寂静无声的红墙绿瓦,屋角飞檐上,给这夜色披了一层轻薄的浅纱。
后半夜,月色收敛,林子里起了薄薄的雾,朦胧隐绰,寒鸦声时不时袭进人的耳里,呜呜咽咽凄凉至极。
屋里屋外都安静都可怕,霍裘坐在软凳上,身形消瘦,面上青黑的胡茬都冒了出来,只那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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