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哪里?”青湮仰头大笑,笑得泪如泉涌,笑声一收道,“我去了地狱,去了生不如死的地狱,而你呢?”宗泽在那样在质问的目光中,无地自容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你告诉我,这五年你又在哪里,你又在干什么?”青湮一步一步逼近前来,站在他的面前。宗泽望着这个他深爱着,却深着他的女子,蹉跎五年岁月的重逢,来不及有半分喜悦,全是锥心刺骨的痛。“我回去明明看到你死了,笑笑死了,爹娘他们都死了。”她忆起那恶梦般天塌地陷的一天,整个人都禁不住的发抖,“我亲手挖了墓,亲手把你们都葬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你又娶了靖缡公主,还有了你们的孩子……”“颜颜……”宗泽看着这样深陷恐惧的她,心如刀割般的疼,伸出手想要拥住她,却又害怕着她又一次的拒绝。“五年前,笑笑才刚满一岁,她才刚刚学会叫爹娘,可是她死了才一年你就又有一个儿子……”说到此处,她只觉喉间要哽了一把刀子,每说一句一个字都是血淋淋地痛。他没有死,那当年他葬的人又是谁?他既没有死,为什么不告诉她,让她这五年来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那个恶梦里无法自拔。“什么我死了,我回去之后才知道家里出命案,我四处找你却只找到一具浑身是血面目全非的尸体,为什么你说是我死了……”宗泽只觉自己满头思绪纷乱如麻,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青湮闻言望向他,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你说,你说看到我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看到彼此死了?她突然有一种可怕的感觉,无形之中有一只他们看不见的手,在无声地操纵着他们两个人的生死命运。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回想着当年的那一天。远处,凤婧衣将马缰绳在树上,自己坐在树顶上不时望一望见面的两人,又望一望周围的动静,以免有人靠近过来打扰了他们。虽然听不到他们说话,但看两人的反应,宗泽应该就是凌之轩没错了。只是当年她以为他真的死了,这些年在隐月楼也只是一心追查着仇人,却没想到凌之轩根本就没死,否则只要她简简单单一张画像,隐月楼在盛京要找到这个宗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凌之轩没死,青湮却看到他死了,还亲手把他葬了。只怕当年顾家的灭门案,远比青湮所想象的还要复杂,得看公子宸那边最近能查到什么消息了。顾家出了事才不到一年,凌之轩就改名换姓娶了靖缡公主,总归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惜,这个靖缡公主也该好好去摸一摸她的底细了。凤婧衣望了一眼青湮和宗泽两人,她想即便凌之轩现在也娶妻生子了,在青湮的心中看到他还活在这世上,想必也是喜悦和庆幸的。她侧头望向南唐的方向,她是多么希望上官邑也能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笑着告诉她,他没有死,他还好好地活着……即便,他可能也像宗泽这样娶了她人,有了孩子,她也希望他活着。因为,比这些心痛难过,永远的失去才是更折磨人的。只要还活,所有事情都还没有转圜的可能,可人一旦死了,便是什么也挽回不了了。半晌,凤婧主微微仰起头,望着天高云淡的苍穹,叹息道,“许多人都说,人死了灵魂会飘上天,邑哥哥,你也会在天上看到我吗?”小山坡之后,青湮和宗泽两个还是相对沉默着,谁也无法这五年的时光在她们身上有多漫长煎熬。这一刻走过生死的重逢,有多大的喜悦,就有多深的痛苦。五年的光阴流转,他们早已不是那对夫妻了。“颜颜,告诉我,你这五年都去了哪里?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宗泽打破沉默问道。青湮抿唇望了望凤婧衣藏身的方向,淡淡说道,“没什么固定的地方,出任务需要去哪里,就会到哪里去。”“任务?”宗泽有些紧张的皱起眉头,追问道,“什么任务?”他可以感觉得到,她已经不是当那个温婉秀丽的小妻子,她的身上都不由自主散发着一种如刀逢冷冽锐利的东西,让人不寒而栗。“杀人。”她说的轻描淡写,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当年师傅救了我,我跟她学武两年下了山,在一个杀手组织里,每杀一个人,他们就会帮追查凶手的线索,不知不觉就过了五年。”“颜颜……”宗泽颤抖地唤着她的名字。杀人。她以前虽也虽过些武艺,但最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如今……她竟然以此为生。他不敢去想,这五年来的每一天,她是怎么在刀光剑影里活下来的,转念一想到自己这五年来富贵安逸的生活,更是愧悔难当。“杀害爹娘和笑笑的凶手,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亲手处死那些人的,一个都没有留。”青湮望了望他,冷然一笑问道,“我追查了整整五年都没有追查到,你又是怎么找到他们,报了仇恨的?”“我……”宗泽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青湮了然地笑了笑,道,“是靳家帮了你吧,然后呢,你就感恩戴德娶了夏候缡,做了大夏的驸马爷?”她这两年明明还有追查到凶手的线索,凶手怎么可能就死了,可见靳家不是找错了人,就是骗了他。宗泽知道是自己负了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去辩解,沉默了许久,又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林子里,怎么进到这样守卫重重的围场,难道……”难道又是为了杀人而来,他禁不住地想到。青湮摇了摇头,坦言道,“去年已经不再帮人杀人了,上官丞相曾救过我一命,我是奉他的命令跟在钰容华身边保护她的,今天你我见面,也是她有意替我安排的。”关于隐月楼的事,她只字未提。她很清楚隐月楼对于凤婧衣的重要性,所以即便是在他面前,她也不可能坦言相告。他是凌之轩,但现在他也是靖缡公主的驸马。靳家对凤婧衣那是恨之入骨,她不能保证说出了隐月楼的人,这个不会再告诉靳家的人,让靳太后断了凤婧衣她们唯一的后路。宗泽抿唇点了点头,难怪今天一早钰容华特意安排了什么抽签分组,原来是为了将他引到这里来。“若不是跟她伴驾出宫来了围场参加秋猎,只怕我至死你也不知道,你就在盛就,你就是大夏的驸马。”青湮每说到驸马二字,胸口便是一阵剜心的痛。这个男人,他曾经许诺过她一生一世,生死不弃,如今却又成了别人的丈夫,这让她如何不心痛,不失望。宗泽闻言暗想,原来她早就认出来他来了,却等到这个时候才来见她,也亏得那钰容华安排周到,若真是当时在皇帝和靖缡公主面前他们相认,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局面。“靳太后和兰妃娘娘对钰容华积怨颇深,你跟着她早晚会有危险的……”宗泽担忧道。虽然他对定国候府的事不甚了解,但靳太后是靖缡公主生母,他也经常出入宫廷晋见,深知她和兰妃如今对于钰容华的痛恨和敌意。“没有钰容华,我也活不到今天,你要我离开钰容华身边,我不会答应。”青湮知道他是忧心自己安全,但还是决然拒绝了。宗泽知道她一向性子倔,既然认定了便是谁也劝不下的,便也不再强自要求了。“你既问了,也该说说你这五年怎么娶了靖离公主,怎么做了大夏驸马,怎么有了一个四岁的孩子……”青湮冷然笑问,笑意中难掩心痛之意。谁愿意去听自己的丈夫是怎么娶了另一个女子,怎么有了另一个孩子的,可是,她又忍不住地想知道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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