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直到她被人扔下,双膝磕在青石板上那一股钻心的刺痛一个激灵将她惊醒。她抬起头,看到在碧蓝晴空下,是满树的翠叶,挂着晶莹的雨露,在阳光下微微闪光。然而在这样一幅看起来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中,却有一张形同鬼魅的脸,显得那么突兀和惊悚。那张脸是她熟悉的,那是方似雨的脸。方似雨在她印象中必不十分糟糕,他有一张还算英俊的脸,身姿也挺拔修长,虽然不似柳如云那般风流潇洒,但也有一种自在风情。现在,这张脸也并没有太大损伤,除了脸上那突兀的黥纹,那是一条蛇,一条扭曲的蛇,像是被人扼住七寸垂死挣扎的蛇。这蛇在垂死时还妄图张口咬人,尖尖的毒牙毕露无疑。可是它终究是被捏住了七寸,生死却掌握在别人手里,这最后的攻击更像是一种失败者对胜利者的取悦娱乐。这个黥纹是柳如云给他的惩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条毒蛇,这是一条失败的毒蛇。然而结局却是那么可笑,最终那自以为扼住了毒蛇的七寸的人却被毒蛇咬死了,活下来的是毒蛇。可是毒蛇就是毒蛇,他活下来,但却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条毒蛇。所以在那样美好的蔚蓝天空下突然出现一条毒蛇,杨波由衷的心底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四肢百骸都像是被冻住。方似雨这条毒蛇就那样在他头顶在盘旋,游曳着,细细打量了一番。他的腿瘸了,即使拄着拐杖走路,也是扭曲的一拐一拐。这也使得他更像一条蛇起来,如果他能用舌头吐信子,那就完美了。杨波突然想到,然后为自己这种可笑的幻想感到羞耻。都吃了那么多的苦,她还是改变不了这样无聊的兴致。她因着羞耻而低下头,呆呆的看着膝下的青石板。青石板上都雕刻着阴线的莲花,这似乎是个女人住的地方。“我知道你杨氏来历大,是乾元殿里的大红人,当年在皇上和宗平王面前,那也是风光过的。但是,”他绕着杨波缓缓走着,突然顿住,回头看着她。杨波也看着他。他的声音比以前沙哑多了,听起来有点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杨波却觉得这沙哑的声音比以前那股阴仄仄的好多了,只是少了那股阴气,却多了一股戾气。虽然他说得很缓慢也还算温和,却明显感到一股更大的压力。“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前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该忘得就要忘了。该记得的呢,还是要记得。记得这皇宫里的规矩,记得你该有的身份,记得你应尽的本分。你杨氏能活着是陛下的天恩。为了这天恩,你得好好尽力的服侍你得主子。陛下知道,你是个心中耿直的奴婢,所以才不计较你得罪孽之身,让你到这广玉阁里侍候要紧的主子。”“知道这广玉阁里住着谁吗?这儿住的是李容华。我知道,你是侍候过太子的,可能还看不起一个小小的容华。可这容华娘娘肚子里,可有着陛下的太子。说起来,将来保不定杨氏你还能干上老本行,再做一会乾元殿里的大姑姑。”说到这儿,方似雨呵呵笑起来,不知道是夸杨波还是挖苦她。“好了,话就说到这份上。杨氏你是明白人,也是明白我的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要知道,你是什么出身,什么来路,能让你在这儿当差,我也不是没有准备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无论做什么,都希望掂量清楚,多多思谶才好。”方似雨慢悠悠的说完,然后手一挥。“来,带杨氏下去梳洗梳洗,把这身穷酸气给我洗干净。这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不能太糟践了。”说完,立刻有粗壮的宫人上来,一人一个胳膊把杨波拽起,不由分说拖了下去。这一次被人拖走,杨波不抖也不颤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时死不了,只要死不了,那总还是有希望的。天顺朝15命如蝼蚁广玉阁在乾宁宫的西侧,是个小院子。原本是用来堆放一些时常要用的杂物,现在清理出来给荣华娘娘居住。显然这是天顺皇帝对她的恩宠,希望把人放在身边照看,毕竟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无论男女都将是未来的皇储,事关重大。杨波虽然入了这个小院当差,但其实就是个干粗活的,基本上轮不到她照料贵人。所以,虽然来了已经快有半个多月,可连荣华娘娘的面也见不上。不仅仅是荣华娘娘见不上,就连天顺皇帝的面也没见着过一回。说起来她也觉得有点奇怪,且不说这个荣华娘娘整天窝在广玉阁里不出二门不迈,跟躲什么似的躲着。就连陛下也是,虽然这荣华娘娘就住在陛下的身边,只要陛下迈出门转个弯就能见着,可她都来了一个月多,都没见陛下来看过荣华娘娘一回。不过奇,陉归奇怪,杨波也只把这些疑问烂在自己肚子里,绝口不提。这深宫里奇怪的事多了去了,不知道的人才是最有福气的。她每天就只顾低头干活,天不亮就起床,烧水擦地板打扫院子,这些必须在荣华娘娘起身前做完。等娘娘起身了,就能用上热水,看到干净的屋子。只可惜,这位金贵的娘娘从不出门,也就看不到她们打扫干净的院子。忙完了早上的活,就抽空吃点东西。一碗凉粥一个馒头,吃完了继续干活。这广玉阁里六个宫女三个太监外加荣华娘娘的衣服一天换下来满满三盆,都得洗干净。她和那个叫香兰的宫女一起洗,洗的腰酸背疼头昏眼花,手也被井水泡的发皱,被浆料浸的起皮。香兰和她一样,也是因为家族获罪而没入掖庭的罪臣之女,从小也是娇生惯养,没干过半点粗活。看着自己的手起皮裂开,血淋淋的触目惊心,眼泪是啪啪的掉。杨波想起自己就对她很同情,总是照顾着她一些,香兰也很依赖她,总是姐姐姐姐的叫唤,两个人晚上睡觉也挨在一起。由于她们两是干粗活的,属于广玉阁里最下等的奴婢,所以另外四个在屋里伺候的宫女平时都对她们指手画脚的呼喝,有点看不起她们。杨波对这些已经习惯,也就没放在心上。香兰才刚来,受尽这人情冷暖,就越发的思念家人,总是躲在院子角落里偷偷的哭,十分可怜。杨波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样的过程她曾经也经历过,只是以前尚还有阮宣炆可以相互依偎,现在连他也不在自己身边了。看来往后的日子,只能靠自己。每当想念家人想念阮宣炆的时候,她就握住挂在胸口的那个玉佩。这是那晚三哥偷偷塞在她手里的。是一个小玉瓶,取个平安吉利的意思。大概是怕料好了宫里这些势利奴婢要讹,所以才弄了快粗劣的玉料。平安平安,平安就是福气。她现在是深刻体会到了,以前总嫌弃日子平淡无味,最好是天天轰轰烈烈的,像演义笔记里那样的曲折离奇。现在真翻天覆地曲折奇了,才发现平淡无味才是最好的福气。可惜,知道了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这才是最无奈的悲哀呀。悲哀归悲哀,这日子总还是得过,杨波把心里的思念和身上的苦难都埋在心里,每天还是老老实实的干活。她清楚明白,这个广玉阁并不像它表面显示的这般平静。荣华娘娘肚子里那块肉一天天在长,这蹦在广玉阁上空的紧张气氛也一天天越来越紧。一旦荣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了,就意味着整个朝堂又要变一次天。一个新的皇储,而且还不是从皇后肚子里冒出来的皇储,意味着很多事情的转变。在广玉阁看不见的各个角落里,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双窥视的眼睛,盯着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这片面的平静不过就是湖面上的薄冰,在这儿当差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不然就一脚踏进冰窟窿里可就再也爬不出来了。广玉阁的管事姑姑是个已经快三十多的老姑娘,姓赖,大家都叫她赖姑姑。和方似雨一样,她的脸上也有黥纹,看来也是犯了事的。也许已经受过一些可怕的经历,赖姑姑总是绷着一张冰封的脸,从来没有一丝笑容。她有一双像秃鹰似的眼睛,被盯住的感觉就像是掉进冰窟窿里,能冻得人直哆嗦。广玉阁里在她手下当差的五个宫女三个太监都怕她,每次见着她,都得低着头避开。杨波也‘陷,这赖姑姑总让她想起以前在宗人府的那段日子,她身上也有那里的味道,死亡和腐朽的味道。然而赖姑姑似乎对她很在意,时常能够在背后感觉到她那刺人的目光。这立刻让她想起刚来时方似雨的那一番话。她是什么身份?是啊,她是太上皇的人,是废太子的人,她在这个小院子里就是一个钉子,一个忌讳。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能安排在这里?既然她是一个忌讳,为什么偏偏就要摆在台面上让人难受?一手促成这一切的大长公主究竟打什么主意?想到这背后的事,她就不寒而栗。她不想参与任何争权夺利的事情,她只想好好活下去。活着出宫,活着活到家人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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