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炎一听莫家祖籍乃是湖南立时心中一动,又问:“那这莫老太爷又是怎样的?多大年纪?长得如何?这糕饼铺里的糕点都是他做的么?”“说是莫老太爷,其实一点也不老,才三十来岁,和莫大人有七八分相似,生得那叫一个好看,往大街上一站看上去比小伙子都精神。这些糕点虽不是他亲手做的,不过听人说,做点心的配料和法子都是他教给糕点师父的。”飞炎听到这里有些失望,这莫老太爷有个十多岁的儿子,显然不可能是小叔了,但还是存了一线希翼问道:“这位莫老太爷脸上可有一道疤痕?”小二一愣,“疤痕?没有啊。我见过老太爷,干干净净一张脸……”话音未落,邻近桌子的一位黑脸客商听见了这边一番对话,插嘴道:“莫老太爷是没有,不过莫府里一位先生脸上倒是有疤,也是三十来岁,长得挺清秀,就是那道疤坏了面相。”飞炎听完腾地站起向着客商一揖,“在下湖南沈飞炎,家中一位长辈失踪多年,形貌年纪与您所说的先生甚是相似,兄台能否再说详细些?在下感激不尽。”客商见是这般俊秀有礼的后生问话极是乐意回复,还了一礼接着道:“那位先生像是姓风,名讳就不知了,似乎是莫知府的师父,据说莫知府的武艺就是他教的。我家中一个侄子在桂香斋帮忙,听他说这做点心的法子其实也是这位先生教的,而非莫老太爷。”这下不光飞炎,连宋成等人也听出来了,想到千里奔波终于有了结果,各个都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兄台。”飞炎一揖到底,转身吩咐,“宋成,你马上去杭州告诉二叔,我先去打探一下,找到了便在漳州城里等他。”。……茶寮里面一张桌上背对飞炎一行坐着三人,一位年少书生正端着茶碗啜饮,身后一番对话清清楚楚钻进耳朵,惹得少年皱眉不已,听到提起风姓男子更是回身偷眼打量,坐他对面的两名男子身材魁梧满脸正气,象是公门中人,其中一个姜黄脸的注意到少年神情低声询问:“大人,那群人打听您府上事做什么?咱们要不要上去问问?”莫少语凝神思索一会儿摇了摇头,“咱们这就回府,严捕头,你回去调些人手悄悄盯着他们,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报。”姜黄脸的汉子应了一声,三人留下茶钱往门外走去。沈飞炎望着门外雨势正想着何时才能上路,就见一身淡蓝素纱的少年书生亭亭立在了门口处,看样子是想冒雨而行,不由得多看一眼,谁知一眼望去便再转不回来,只觉这少年秀美中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寒风吹动下衣袂翩迁,望之宛如神仙,令人一见心折。正赞叹间,见少年也回首望向这边,一双黑水晶般的眸子四下扫视着,似在不经意间对上自己,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浅浅一笑,越发显得眉目如画,不禁看得痴住了……“少爷,少爷?”不知过了多久,沈飞炎被手下唤回神智,茫然望着众人。宋成道:“少爷,雨小了,我这就动身去杭州。”沈飞炎嗯了一声,回头再去找那少年,哪里还有影子,一时怅然若失,只在心中暗问:“那是谁家少年,可还能再见上一面?”莫言正在书房看帐,就见儿子急匆匆推门进来,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在雨里淋了多久,不免心疼。“去巡视贫户回来了?怎么路上也不避避雨,快去把衣服换了,别着了凉。”少语看看书房没有别人,将门窗关紧,挪到父亲身边,“师父呢?”“笑语让他吃了药,正睡着呢。”看看儿子神情,莫言有些纳闷,“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少语脱下湿透的外衣坐到火盆边,把刚才茶寮中的情形说了一遍,问道:“爹,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师父?”莫言沉吟半晌道:“少语,这事你先瞒着你师父,他害怕和沈清云见面,若知道他来必定急着离开,今早笑语才对我说你师父的毒又发作了,他现在这副身子没人照顾可不行,也禁不得再颠簸。你盯好了沈家人,他们找上门来能推就推,推不掉也便算了,顺其自然吧。你师父躲了这么久也不是个事,要我说,他们两个重逢未必便是坏事。”少语闻言若有所思,缓缓点了点头。眼看便到了年下,沈飞炎第六次找上莫府依旧被挡在了门外,门房对这个日日上门的年轻人早已不耐烦招呼,况自家主子早有吩咐,只敷衍着打发。沈飞炎倒不生气,笑着站在府门前便不动窝了,任看门的张老头儿三番四次的轰赶只巍然不动,倒让人没奈何起来。在阴冷的天气中等了几有一个时辰,眼见便到了中午时分,远远望见一顶官轿行过来,沈飞炎双眼立时放出精光,轿子一落便迎了上去。莫少语还未站稳就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挡在面前,心中叹息一声,抬头道:“沈公子,本官早已言明家师并非你要找的人,公子仍如此纠缠是何道理?”沈飞炎盯着俊秀的容颜笑道:“是或不是需得见过方知,莫大人如此阻却在下拜见尊师,未免有些不近人情。”莫少语微微一哂,“家师性喜清静,十几年来从不见外人,近日又闭关修炼,本官如何能为你扰他清修。”“既是闭关,那便有出关之日,还请大人告知,届时再来拜访。”沈飞炎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直直望进莫少语眼中。少语淡然道:“家师出关之日本官自会告知沈公子来访之事,见或不见当由家师定夺。”说罢不再罗嗦,拂袖进了大门。沈飞炎望着紧闭的朱漆大门,嘴角处露出不易察觉的一抹微笑。又站了一会儿,沈飞炎摸摸肚子转身向街上走去,等在角落里的僮儿小武赶紧跟了过来,看着自家主子高深莫测的神色问道:“少爷,还是不能确定么?”“不,我敢肯定小叔就在这里。”小武一头雾水,“您怎么看出来的?那个莫大人不是说没有么?”飞炎悠哉游哉道:“我前晚夜探莫府时便知了。”小武瞪大眼睛惊叫出来,“少爷你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那你探出什么了?”“我何时去的还用你知道?!”飞炎瞄他一眼,“这莫府虽说是官宦人家,宅子中的下人却各个身负武功,且还不低,显是有高人指点,尤其是这位莫大人,警醒得很啊,我还没踏进后院便被他发现动起手来,一手剑法出神入化,招式上虽与小叔旧日使的不大一样,剑意上却是一脉相承,分明便是无极剑法,除了小叔还有谁能教他。”想起当时情形,飞炎仍掩不住那份惊讶之情。初次见莫少语只以为是哪家256文学的公子,及后投帖拜见莫知府,看见这少年一身官服自屏风后走出,已是震惊不已,再后来夜探莫府被他持剑拦住,蒙在脸上的面巾也险些挑下,现在想起犹自一身冷汗,若非逃得及时未曾让他察觉自己身份,怕也不能如今日这般相见了。小武莫名其妙问道:“既然已经知道了风爷下落那少爷每日还来莫府做什么?人家不让咱们见,那就等二爷来了再说不好么?”飞炎不妨小武说出这句话来,被噎得一愣,他这几天日日等在门口就是为了见那少年一面,和他说几句话,面上是为了小叔,实则存了私心想借此机会与莫少语多多亲近,只是这番想法只能藏在心中却是不便宣之于口,这时冷不丁被人指出便似将心里那点子东西都掏了出来晒在太阳底下,脸腾地红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肚里翻腾,顿时恼羞成怒,狠狠横了小武一眼骂道:“要你教我如何做事?!”迈开大步径自去了。小武不知自己一句话惹得少爷这么大脾气,吓得站住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跟了上去,再也不敢多嘴。通往漳州的官道上,一行五六人正飞马急奔,扬起一路尘土,当先一人正是沈清云,满面焦急之色,惹得一路上人人侧目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更有那好猜疑的见骑者衣饰华丽,以为是什么显要官宦传送军国大事,全都闪在道边恭恭敬敬地目送一行扬鞭而过。待奔驰至距漳州城二三十里的岔路时,一行人才勒下了缰绳。这几人都是从未到过漳州的,不识得路径,望着前方的三条小路,相思驱马挪到前头,“二爷,我去前边问问路吧”,见沈清云微微骇首,一鞭抽在马臀上驰了出去。还未奔上几步,就见左边道上慢慢行来一人,头上的帏帽垂下一尺黑纱遮住了容貌看不清楚,只从帽纱下露出的苍灰发色显出这人年岁已是不轻。相思见有行人,忙勒住缰绳下马抱拳道:“有劳老丈,敢问去往漳州城该走哪条路?”老者停下脚步看了看相思,又转向沈清云一行人望了望,似乎微微有些迟疑。相思见状以为老者听不懂湖南口音,正想着当地话语该如何讲,老者已抬起左手往中间那条路指去。相思谢过翻身上马,沈清云也见了手势,向老者抱拳一谢纵马而去,一行人转瞬消失在视线中。一时间,路上只剩下老者望着扬起的灰尘怔仲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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