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闭眼想了片刻,微笑看向赵一鹤,“侯爷这是欲置二哥于死地了?”赵一鹤负手而立,得意言道:“那倒未必,只是沈清云是死是活端看念弟如何作为了。”“哦,原来如此。若是无念心甘情愿跟随侯爷,侯爷可能放我二哥一条生路?”赵一鹤等的便是这句话,立刻道:“若念弟肯托付终身于我,我自然不会对沈清云怎样,本侯也知夺人所爱非君子行径,奈何心之所系偏偏由不得自己,只好待日后另行补偿沈兄便是了。”无念笑着点点头,“好,既是如此,那便击掌为誓。”赵一鹤大喜之下上前伸出双掌,无念缓缓举起两手正欲落下,丹田里一直左冲右突的一股乱流再也抑止不住蹿上心头,“哇”的一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溅得赵一鹤前胸到处都是,无念的前襟上也是点点星斑。这一下变故突生,惊得赵一鹤呆在当场,眼看无念要倒在地上也不及扶住,惶惶追问身后随从,“怎么会这样?你们放了多少分量的十日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间,一个阴冷娇柔的女声传进无念耳中,“十日香放得不多,噬魂散倒是搁了不少。”无念吐血后一时无力,这时心思渐渐回复清明,苦笑一声,“原来还有郭姑娘。”女子推开众人走到跟前,对赵一鹤恼恨的神色视而不见,只阴冷地盯着地上的无念,一张美丽的面庞笼着浓浓怨毒,正是郭玉蓉无疑。赵一鹤腾地跳起来厉声质问,“说好的只用十日香,郭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郭玉蓉收回盯住无念的视线,恶狠狠瞪着赵一鹤,“说好的不许伤害我表哥,侯爷暗中布兵又是什么意思?”赵一鹤不妨这一问,一时僵在当场讷讷无言。原来赵一鹤终是放不下无念,不远千里从汴京赶来,只等离间之计奏效便横插一脚带走无念,谁知从下属处得知此计并未成功,只得另寻他法。恰在酒楼遇上失魂落魄的郭玉蓉,二人在沈伯达寿筵上见过一面,赵一鹤知她是沈清云亲近之人便上前套话,言语试探下知道了她对沈清云一番情义。赵一鹤顿生毒计欲借郭玉蓉之手得到无念,却不曾想到郭玉蓉也欲借他之手除掉眼中钉,两下里一合计定下了今日陷阱。郭玉蓉引赵一鹤一行人偷藏在船上伺机发难,赵一鹤带走无念销声匿迹,事后沈清云再怎么寻找也是惘然,各取所需下倒真是合作无间。上船之前赵一鹤担心一击不成,便又于沈清云处暗埋伏兵以此钳制无念,这番举措倒并未与郭玉蓉相商,乃是怕她翻脸,只是他却不知郭玉蓉已对无念恨之入骨,实是欲杀之而后快,散功药外又加了致命剧毒,远非当日所议之举了。无念听了二人对话已猜知其中内情,顺过气缓缓问道:“我本纳闷侯爷是怎生上得这船,原来是郭姑娘做的内应。想必那碗莲子汤也是姑娘手笔,里面放了那么多糖是为了掩盖十日香和噬魂散的味道吧?无念自知姑娘一向怨恨于我,却不知竟会使你下此毒手,你就不怕二哥知道了怨恨你么?”郭玉蓉居高临下望着伏倒地上的无念,控制不住的满心恨意尽情流露,“我这样做是为了表哥好,他又怎会怪我。你这个下贱坯子人尽可夫,不光勾引表哥,其他男人也不放过,赵侯爷、展杰不都是被你勾引的?连你师父恐怕也和你不清不楚。象你这般下作之人留在表哥身边只会误他一生,他下不了手便由我替他除了你,日后表哥知道了也只是伤心一时,有我在旁安抚,日子久了自会忘了你。”郭玉蓉这番话说得众人都是一愣,无念更是震惊,急怒之下又是一口黑血涌上,呛得咳了好一阵才勉强压下,挣扎着问道:“郭姑娘何出此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表哥的话我都听见了。”无念疲惫地苦笑一下,“郭姑娘,事实并非如你所想般简单,你硬要如此说,那也由得你。只是即便我死了,恐怕你也得不到想要的。更何况你背着二哥勾结外人,他知道了焉能放过你?!”“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等你死了,我便把这船烧了,船上众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告状。”赵一鹤这时已反应过来,忍不住一声冷笑,“真是最毒妇人心,郭姑娘当真好手段。罢了,你把解药交出来,我把伏兵撤了,余下之事本侯也不与你计较。”郭玉蓉得意地望着赵一鹤,“侯爷何曾听闻唐门的噬魂散是有解药的?”此话一出,赵一鹤脸色顿时灰败难堪,望着地上无念嘴角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再抑不住手脚冰凉,待要再行逼问,就听郭玉蓉接着又道:“我不仅要他死,还要他死无全尸。”话语中的阴狠歹毒之意闻者心惊,赵一鹤猛然回神举扇拦在无念身前却晚了一步,郭玉蓉右手长鞭早已落下,鞭身处被扇骨阻住未能完全打在无念身上,鞭梢却划过无念面颊,从右额穿过眉心直划到左边颧骨,清俊的面容霎时毁得不成样子,鲜血溅了满地。无念捂住脸庞,只觉火辣辣的疼痛直透心肺,却不愿让人看了笑话去,把悲鸣死死压在口中不出一声。赵一鹤见此情形大怒,一掌拍向郭玉蓉逼退了她,转身去扶无念。赵一鹤手下随从也围在郭玉蓉身周防她竖起发难。赵一鹤揽住无念腰身半扶半抱他起来,还未立稳就觉脉门激痛,撤手回视,一片茶壶碎片插在手腕上深入寸许,强忍痛楚再去抱身边人已扑了一空,只见无念月白色衣袍一闪,已自船舷处消失不见,随即传来落水声,扑到船边看向湖面,除了一圈圈的涟漪尚自潋滟,哪里还有无念半丝影子。荆州飞鱼帮。陈慕南书房内,十数支红烛明晃晃地燃在四周,照得房内一片透亮,书桌上的琉璃盏更是映得笔墨字迹纤毫毕现。沈清云仔细端详着羊皮纸绘就的地图,根据探子回复,明日午时告老还乡的余知府必会经过这条鱼嘴沟,届时飞鱼帮和自己的人马埋伏在沟旁的山丘中,只等余府车队全部进入沟中便可动手。沟中溪水早已掺入了蒙汗药,正午时分最是人困马乏,只需喝下一口半口便会昏睡不醒,定能解决掉一批碍事之人,余下残存者绝非自己和陈慕南这两百名帮众的对手,这批银子可说是十拿九稳了。将前后安排再次思虑一遍,确实没什么疏漏了,沈清云靠坐椅中略略闭眼小憩,一切都已筹划妥当,等陈慕南安排人手后来书房汇合,三个时辰后天色微曦便可动身前往沟鱼嘴沟。子时的夜晚万籁俱寂,多数帮众都已入睡,只等养足精神以便明日出力,剩下的小部分人在帮内警戒巡逻,或是随着陈慕南做准备。书房所在的院落处在飞鱼帮的正后方,位置僻静,这时更是一丝人声也无,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传进耳中。沈清云忙了这几日确是有些累了,合目片刻已欲睡去,昏沉中一缕桂花香气钻入鼻端,恍然便觉是在自家院中,身边躺着无念,二人共闻那八月桂香,下意识间便想抬起右手向身侧揽去。不知是睡得沉了还是怎着,手指动了几动却是没有抬得起来。沈清云只当梦中毫不在意,正想就此睡去,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飞鱼帮整座宅第并无一株桂树,这桂香从何而来?再想站起,整个身子竟已麻软不堪,想要动根指头也是不能了,头上霎时惊出一层细汗。“莫非是陈慕南设下的圈套?”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就听身后一声轻笑,“二哥莫怕,这迷魂香是我放的。”沈清云紧绷的心立时松了下来,又惊又喜问道:“无念,你怎么来了?”身后的气息贴近前来,嗅着无念身上熟悉的药香,沈清云疑惑不解。“我来给你和陈帮主报信,赵一鹤知道了你们这次动作,已派官兵设下埋伏,只等你们入彀。我刚才在外面见到陈帮主已和他商议妥当,放弃这次行动。银子以后有的是机会赚,不必拿自己性命去拼。”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上沈清云颈项,修长的手指细白而不失力度,虎口处薄薄一层茧子正是日久练剑留下的。双手交叉抱在沈清云胸前,无念的头也搁到沈清云肩上,几缕发丝垂下轻拂在耳侧,擦晃得面颊微微发痒。“我知道了,既是如此咱们明日便回水寨就是,这笔帐改日再找赵一鹤算。倒是你,弄这迷香做什么?”沈清云享受着暌违半月的亲近,满心想将身后人抱在怀里好好亲热一番,无奈身子不听使唤,连转头也是不能,微微有些不满。“呵呵,这样才能让我为所欲为啊!”伴随着调笑的口气,右手从沈清云衣襟处伸进,探到胸前细小的突起轻轻揉捏,只几下动作已让沈清云下身紧绷,呼吸也粗重起来。“二哥,我好想你。前几日得知赵一鹤要对你不利,我生怕赶不及救你,现下不用担惊受怕了,我可要好好抱抱你才行。”沈清云知道无念定是为他担足了心,又是怜惜又是感动,即便无念借此在他身上胡闹一番自然也是由得他的,当下笑道:“好,让你抱个够。”“二哥,我当时真害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可怎么办?你若死了,我还不如和你一起走,咱们黄泉路上也好有伴。那碗孟婆汤又苦又涩,没有你哄着,我可喝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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