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作声,弯腰去找那把小眼影刷子,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这件睡衣偏偏又是件紧俏的样式,腰间掐得恰到好处,她蹲在那里,只觉得衣服束得人透不过气来。&ldo;找什么呢?&rdo;他问,&ldo;大清早的,我以为我算是早起的人了,你倒比我起得更早。&rdo;软缎的拖鞋踩到小小的、细细的硬物,她移开脚,从地毯的长绒里拾起那枝小刷子。他起来了,看她继续化妆,他问:&ldo;怎么?没睡好?&rdo;她淡淡地答:&ldo;我择c黄。&rdo;他笑:&ldo;如果你提议去你家的话,我不会反对的。她明知口舌上赢不了他,闷闷地说:&ldo;我该走了。&rdo;&ldo;还这么早,&rdo;他看了看表,&ldo;陪我去吃早点打球吧。&rdo;她从来对任何运动都不感兴趣,可是他很有兴致地花了一早上的工夫教她如何握杆。她知道他的用意,整个球场上,起码有五位商界中人看得眼都直了。尤其是大利金控的董事长何永基,最后终于忍不住走过来问:&ldo;这位是……&rdo;易志维轻描淡写地说:&ldo;我的朋友傅圣歆小姐。&rdo;&ldo;哦!原来是傅良栋先生的千金。听说华宇现在是傅小姐在打理?真是年轻有为。傅小姐这样漂亮,又这样能干,志维,你真的好眼光。&rdo;奉承话说了一大篇,又问,&ldo;两位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呢?&rdo;不等她出声,易志维就说:&ldo;我和傅小姐只是普通朋友。&rdo;何永基指着他笑:&ldo;老朋友了,还骗得过我?你从来带女人来都是撇下人家,让人家在一旁当观众,今天亲自充教练,这位傅小姐可够例外的了,还说只是普通朋友?&rdo;一见易志维绷起了脸,忽然恍然大悟,自己这么说,不是在揭易志维的旧账么?难怪他不高兴,这位傅小姐听了,难免会吃醋怄气,自己真是糊涂了。转念一想,易志维紧张成这个样子,傅圣歆在他心里的地位可见一斑,连忙笑眯眯地说:&ldo;傅小姐,别多心,我怄志维玩呢,他这个人向来专心,你应该知道的。&rdo;等他一走开,易志维就笑着对圣歆说:&ldo;你现在如果找他贷款的话,我打赌他一定肯贷给你。&rdo;她知道他虽然讲的是笑话,却是实情,心里就更觉得难受,别过脸去用球杆戳着糙地。他知道她不喜欢和他说话,可是他偏偏就爱逗她:&ldo;怎么了,哑巴了?&rdo;他是她和华宇的大恩人,她不能得罪:&ldo;没什么。&rdo;&ldo;那怎么像受了气似的?&rdo;他伸出食指抬起她的脸,&ldo;你要学的第一课就是微笑。任何情况下,任何人面前,你都得笑得出来,笑得灿烂,哪怕你恨死对方了,你也得笑着和他讲话。等他以为你是无害的,再给他一刀不迟。&rdo;她深深吸了口气,对着他粲然一笑。他说的对,在这个世上,她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她会好好地学,用心地学。他在她笑得春花一样盛放的脸上轻轻一啄:&ldo;孺子可教也,我会好好调教你的。&rdo;眼前的难关算是暂时渡过了,可是她并不见得轻松多少。和易志维在一起是件太吃力的事情,他的心思难以琢磨,变得太快,转得也太快,她只得努力地去跟上。老实说,易志维对她算不错,除了有时候骂她笨,说她&ldo;朽木不可雕&rdo;之外,大多数时候他还算好相处,尤其他是个绅士派的人,礼貌周到,天塌下来也不会失了他的风度。他教她很多东西,从做人到经商。有些是他对她说&ldo;你在旁边学着点&rdo;,有些是她自己看着悟出来的。她喜欢看他对助理讲电话,那种杀伐决断,是外人轻易见不到的。他的口气是最寻常的那种,就像平日对她说&ldo;晚上陪我吃饭&rdo;。对着助理,说出来的却是惊心动魂的内容:&ldo;追加投入,我明天再也不想在交易所见到这支股票了。&rdo;他偶尔会和她谈到商界中事,讲起那帮财经巨子们总是很讽刺的口气,他讽刺起人来是很毒辣刻薄的,她有时候也是这种讽刺的对象,因为她笨。其实从小很多人赞她聪明,只不过和他这样聪明绝顶的人在一起,她就显得笨拙了。他就受不了身边的人半天理会不到他的意思,开始的时候还抱怨,后来大约觉得实在是无可救药,所以降低了要求,不再多说她了。跟着他的日子稍久,多少摸到了他的一点儿脾气,这也只是生活习惯上的,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之类。他向来起早,可是如果睡不好就有起c黄气,绷着脸生气,连打球也会水平失常。所以他没睡好的时候,千万别去惹他。这多少给他添了一点人性味‐‐可是她还是怕他,跟他越久这种怕就越甚,他花了很大的心思栽培她,而她想不出他要的收益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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