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东方既明,她才慢慢醒了过来,左右翻滚后,听得许蘅若轻微的脚步声,不由笑了笑。
美好的一天,即将开始。
她预留了充足的时间给女主加水,才假装刚醒出去。
水缸,水缸……要是满的,她就宽宏大量原谅女主了。
还未入夏,早起仍是有几分凉意的,大缸的水被用过,还泛着浅浅的波纹,将她的笑拉抻成奇怪的比例,仿佛一个小丑。
“唉……”
缸里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水。女主,没有来加水。
或许还没觉醒?
可恶!
她在期待什么?靠女主昨天的摆烂态度,金手指看了都得连夜出逃。
许平安也起了,揉着眼过来,“二姐,早。”
“……早。”
许抱月苦恼极了。想想,如果每天都要往返河边打水……啊,早知如此,就请那位李大人安排住在土屋第一间了,少走好几十步路呢!
“二姐,你先洗漱。我去河边,顺道打水回来。”
“我和你一块去。这木桶可真是重得很,来来回回的,平白费了鞋子。”
为了省水,许抱月连水也不喝了,碎碎念着今日的安排,又询问他从前在学堂的课业。
许平安一一作答,又略略犹豫说道:“二姐,昨日在家里,我怕长姐伤心才不敢说。如今,乱七八糟的,我静不下心,也读不了圣贤书。再精妙的词句,也不能化作米面来饱腹。我想着,能否在丰州城里找个活计做做……”
后头的话,渐渐低了下去。
天还早着,本就是鱼肚白的颜色,在雪山的映衬下,更是白茫茫的,像极了他们,不知该何去何从。
许抱月听后,反而是欣慰点点头,也没反驳他,就照着他的话说下去,“若是家里条件好,自然该安心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若真是连肚子都吃不饱了,一味地读,不说家里人辛苦,只怕读的人也不安心。读书一事本就不容易,再分了心思,连书也读不好,岂不是教大家更伤心?”
“是……”许平安闷闷道。他正是这样想的。
眼见着人还未开怀,许抱月又宽慰道:“我听——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1],待你看过世间百物,脱去污浊,心中自有丘壑。这学问,也不尽在书中,你开蒙得早,这些年又一直拘束在学堂里,正好借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那些个道理,便是铁匠,也不能一味低头锤打,也得把刀拿出来使一使,才知道它好不好用,哪里该改一改。”
这一番话,深入浅出的,许平安深得其意,很是惊讶望了她一眼,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话精妙,少陵野老有一联诗曰: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2]。二者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许抱月笑眯眯点头,谁知小鹅子又万分懊悔说道:“二姐的禀赋比我好上许多,若有名师指导,定能冠绝京华的。”
呀呀,这彩虹屁吹的,真是身心舒畅。
许抱月又逗他:“我是女儿家,要这些虚名做什么?还不如多学几道菜抚慰肚子呢!昨夜你可听到了,天好像下了雨,山上估计长出了蘑菇,我们捡些回来,煮一锅汤,比肉还鲜。”
许平安面上应下,心中却一直记着此事:待日后,一定要给二姐寻遍天下名师。
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如他们这样早起的人不多,河边也只有郑芳芷在。
她一人正在浆洗衣物,动作比昨日熟练了不少,看到许家姐弟,也不知怎么就涨红了脸。
许抱月看过书,晓得她的处境不大好,先行叫了她:“芳芷姐姐早。”
许平安也守礼,微微朝她颔首,自觉走远些去洗漱。
郑芳芷胡乱点头,眼神又暗了暗,匆匆忙忙将衣物冲洗干净,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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