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袖袍一拂,徐徐走出,一步一步,彷佛踏出人世间,和这个喧嚣热闹的人世红尘,截然不同,不入其中,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亦不在中流,刹那之间,已经消失不见,而周围的人都不曾发现那位男子的前来,也不曾发现其离去。
只是酒肆的小娘子发现那位独自前来的客人桌子上,多了一条冬日难得的树枝,青翠诱人。
那位带着狴犴面具的珏想了想,拿在手里不合适,放在袖袍里。
自己的袖里乾坤却又没有渊那样的功夫和道行。
怅然叹了口气,朝着那边的酒肆小姑娘讨来了一个细颈白瓷瓶,随手把这枝条放入里面,一样地青翠逼人,那酒肆的小姑娘笑着道:“客人这柳枝看着喜气,放在这个便宜的白瓷瓶里面,总觉得是有些配不上,总该觉得,放在长安城里的羊脂玉瓶子里才算是合拍。”
珏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在高山上是这一条树枝,在瓷瓶里面是,放在白玉瓶里还是它。”
“既然都是它。”
“白玉和瓷器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外面,人声喧嚣,那小姑娘的注意力也到了外面热热闹闹的大街上,道:“每年上元佳节的时候,官家在最后的时候会放烟花,长安城的烟花,自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最壮观的。”
珏看着外面,想到了卫渊在断后的时候说的话,最好的美酒,最盛大的烟花。
她略带怅然地叹了口气。
伸出手放下了钱,然后用手指扶了扶狴犴面具,平静走出。
喧嚣热闹的人群,总是会让人回忆起后世的诗词。
嘴里轻轻哼着:“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凋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时辰到了的时候,少女抬眸,看到漆黑的夜空被人世红尘万丈映照,呈现出喧嚣明亮的感觉,而后烟火在天空中炸开,照亮,竟然是比之于之前更为喧嚣和热烈,那酒馆里面的少女探出身子,看到天空烟火前所未有地盛大,忽而视线低垂。
看到先前的客人踱步于人海之中逆流。
袖袍微动,一只手拖着细颈白瓷瓶,其中一根柳枝也似的纸条微微晃动。
黑发垂落,不染红尘。
一时失神。
喀拉喀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把酒肆的小娘子给惊了一跳,也从方才那种自人世红尘逆流而去的韵味当中回来了,视线连忙地左右扫视,却是全然不见了方才那位客人,当即心底恼怒,回过头来,看到是一位身穿布衣邋里邋遢的老者醉酒撞了下桌子。
“王老爷子你又喝得大醉了!”
“无妨,无妨啊。”
那老爷子哈哈哈地大笑,而后喝了口酒,指了指外面的天空,道:
“来,小丫头,瞅瞅今日这上元佳节的烟花,如何?”
那少女眼眸亮起,回答:“确实是很好,我从小到大在长安城里,看了十多次,就属今日,最为盛大!”
老者一阵大笑。
酒肆小娘子道:“你提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这个是你做的?!”
老者喝酒,最后喝完了,晃了晃酒葫芦,道:“是啊,这一次的上元佳节,正是由我来设计的烟火,呵……不过我也已经老了,明年便要回乡,再不完成这个约定就完不成咯,总是觉得遗憾。”
“约定?”
“是啊……”老者带着笑意和遗憾:“那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
“大唐的剑仙,呵,夫子,曾经救过我,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小的匠人。”
他带着些醉意,醉眼朦胧道:“他说,他希望我能够做一场最为盛大的烟花,等一位带着狴犴面具的客人,就说,故人请她喝一杯长安最好的酒,看一眼长安最盛大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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