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跟身后的小厮说了句什么,那小厮便走了。聂藏戎再回过头,这次是正正的望着她了。阿福心想,他似乎是有话对自己说?他行动不便,只能自己上去了。阿福上前几步,离他还有老远,便站着不动了:“聂世子好,真是巧,今日也上山来?”聂藏戎笑道:“白云寺的清澜师傅回来了。他老人家不仅精通禅理,还是一位名医,故而前来求医。”阿福情不自禁的上前两步:“那师傅怎么说?”聂藏戎忍不住笑了笑。阿福看他神色,心中一喜:“你这样高兴,是能治好了吗?”聂藏戎摇摇头,收敛了笑意:“名医、神医,能治病,却治不得命。何况,我今日来,还没见到清澜师傅。”阿福失望极了。只言片语已尽。二人无话可说。阿福退下了一步台阶,心想不如告辞算了,他如今这样也挺好的,她也要走了,这么啰啰嗦嗦的有什么劲儿呢?正预备告辞,却见聂藏戎抬眼,目光正正的望着她。阿福挪开的步子默默的又收了回来,眼尖的望见毛毯下露出的书页一角。他竟然变的爱看书了。阿福问:“你看的什么书?”聂藏戎便笑了笑,依旧温和的看她:“随便看看。”阿福口动的比脑子快:“借我瞧瞧。”话说出口,她才醒悟过来,如今身份有别,并不算合适。她也跟着笑了笑,坦坦荡荡道:“我随口一说,聂世子看的什么书,我回去也找一找,多认得几个字,免得到了那边露陷。”聂藏戎却已经把书抽出来,递了过来。阿福一时愣在这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心想,她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聂世子应当知道如此不妥,便等着他把书收回去。可聂藏戎却始终不肯收。阿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本书罢了,也不算什么。她始终坦坦荡荡,即便是昔日的私心,她也始终无愧。阿福伸手把书接了,笑吟吟道谢。聂藏戎却没松手,目光落在她拇指伤疤处。这疤痕很深很深,像一枚古怪的蜈蚣扳指印在手指上。阿福没拿动,索性用力一抽,学着学宫里的纨绔孩子,把书一卷,夹在胳肢窝下,笑嘻嘻道:“谢了,聂世子,我一定好好看。”聂藏戎便也笑了。“满京城里,谁不知道,我书读的不好?所以,也只翻翻闲书,你要读些有用的书,倒不如请长宁王妃教你。”阿福一咧嘴:“那我也读的不多。她读的那些书,我哪里能读的懂?”“也是,我们两个半吊子,兴许能读到一块。”聂藏戎笑道。这一笑如云烟散去,他神色忽又重新晦暗:“你决定好了吗?”阿福意识到他在问什么,点点头,笑道:“那个萧有财还不错。他说了能三年回京一次,还给我娘兴修了宫殿。”聂藏戎听到这里,脸色不变,倒是说了几句:“如此来往密切,自然能推动两国交易,也能带动颌族的经济。”阿福再次点头:“我知道,他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不过,他也的确为我们母女打算了。”聂藏戎垂下双眸,望着毛毯上的花纹,淡淡道:“你若不愿意,我……有办法,让萧有财改变主意。”阿福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但很快又摇摇头:“我不后悔。”她做过所有事,从不后悔。聂藏戎便不再说了,仿佛自己刚才什么也没提起,又笑着问:“去过鸿蒙馆了吗?在鸿蒙馆做过先生的,名字都会记在鸿蒙馆年志当中,以后的学子进了鸿蒙馆,第一件事是要拜孔圣人和当年创办鸿蒙馆的三位先生,年志便放在孔圣人脚下。你不知道吧?你现在厉害了!”阿福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突然又腾的一下,重又沸腾起来,眼中渐渐染上湿气。她厉害什么?谁也没有他厉害。萧有财随着内侍首领进了宫门,上了马车,突然探出头来,问:“今日陛下娘娘只请了我来?”首领跟在马车旁边:“是啊,今日是特意在御花园宴请国主赏花。”萧有财“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那这就等于是要把事情给定下来了。过了今日,大殷陛下就要颁下明旨,举国同庆,再不能更改了。今日过后,那等于是铁板钉钉了。“啧啧。”萧有财心头啧啧两声,看似闭目养神,心头却飞快的盘算这谢、崔、王等几大家。看起来都不错,但也都不是最佳人选。迎娶大家氏族之女,益处是有的,可惜,为君者也不可能不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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