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怕是困得太厉害……幻听都有了。没喝两口,那两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吱,吓我一跳。”“没事,他看不到我们,我们慢慢往窗口爬就是啦。”“哦。”陆一鸣皱眉,又咳了一声。那两个声音又消失了。但窗边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极其细碎的脚步声,沿着墙根往上。“哎呀,窗怎么关上啦。”“吱,没事,挤一挤,出得去……”“咚!”一根长棍打在窗户上,两个小老鼠吱吱地惨叫着带着被夹了几缕毛的身子钻出了窗户,逃窜而去。陆一鸣收回手里的手杖,有些难以置信。这似乎……出了些什么问题?耳朵坏掉了?怎么会听得懂老鼠讲话?之前成了只鸟,能听懂鸟说话这事已经够奇了。现在变回了人,居然连老鼠的话都能听懂。下次该不会要变成老鼠吧?他一阵恶寒,把手杖扔到一边,更不敢睡了。犹豫了半天,他垂下头,捏了捏手里的茶杯,抿一口,清清嗓子,叫了声:“阿金?”这畜牲一般不在隔壁就在树上,明明长得人模人样,却老爱上树,也不知道是不是豹子精。兴许是猫精也说不定。屋外静悄悄。陆一鸣叹口气,加大了音量:“阿金!”“金叵罗!”“金叵罗?!”任他怎么叫唤,屋外依旧静悄悄。“畜牲!”陆一鸣有些窝火,也顾不上会不会把陈姐吵醒,吼了一声,“你给我进来!”装什么装,他就不信那畜牲听不到。屋顶上的人嘴角有些鄙夷的抿起。啧,又来了。真是,真把他当狗了吗?招之即来呼之即去。他要当狗的时候人家拒绝得何其高贵冷艳。直到屋里的人的怒气要从窗户里冲出来,屋顶上的人才懒洋洋地坐起来。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一道黑影徐徐落到院子里。径直走向陆少爷的窗前,拉开窗子。“吱呀——”赌约听到窗户被从外面打开的那一瞬,刚刚有了放弃念头的陆一鸣吓了一跳。他习惯性把脸循声转过去,下一秒才意识到自己暂时还看不到。“嗯?”嘲意十足的嗓音在窗外懒懒地响起。想到刚才扯着嗓子叫了半天,陆一鸣一股无名火在胸口升起,嘴上不紧不慢地笑道:“没事,只是无聊叫你两声,你可以走了。”叫你名字你不理,叫你畜牲你倒答应,看来是诚心想当畜牲了。就这效率,有事还真指望不上。窗外一下子没了声息,陆一鸣怕人跑了,忙叫道:“哎,等等等等。”见没有回应,继续,“金叵罗?……阿金?”口气软了不少,“好了,不逗你了,你进来。”窗外的人眸中浮起笑意,一手在窗台轻轻一撑,人就跳进了窗户里。听到脚步声渐渐靠近,陆一鸣慢慢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盒子,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气一本正色地说:“来,陪我下盘棋。”这回拿出来的是象棋,至少他可以凭手感知道下的是哪枚子,不像围棋摸不出黑白。顿了下,“我要是不小心睡着了,你记得把我叫醒。”“没空。”金叵罗懒洋洋地说道。早知道是这种无聊的事情他就不进来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拿来继续数星星。至少天上的星星还不会对他颐指气使呢。天天就知道在树上发呆,还说什么没空?真是白养这么久了。“……”陆一鸣暗翻了个白眼,毕竟有求于人,只好跟他商量道,“下棋很好玩的,你不会我可以教你,我让你两盘。”管他那么多,先找个法子驱驱瞌睡虫。看不见对面的金叵罗翻了个更大的白眼,他继续笑着说道:“你今晚要是能赢我二十盘,我明天送你一个东西。”陆一鸣别的事上算是废材,但棋艺上还是颇有些自信的。若说围棋偶尔还能找到几个对手,那么象棋简直就是天生为他而生,三年来他还未有败绩。上一次输棋,还是碍于对手连输十余场拉不下台,自己故意输一次让人家高兴高兴。“送什么?”金叵罗挑了挑眉毛。陆一鸣想到自己近来攒的积蓄来还够买一小粒金子,便笑笑:“送你最喜欢的。”最喜欢的?金叵罗眸中银辉一亮。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有些好笑,起身拿来纸笔:“那好,定个契吧。免得有人耍赖。”“我什么时候耍过赖?还不晓得到时候谁要耍赖。”陆一鸣摸着被塞进手里的笔,啼笑皆非,“好啊,写就写,我还怕你不成。若是你输了怎么办?”金叵罗抿唇浅笑。“你定。”-清泉县。街角一隅,一处破败的住宅里,闪烁而晦暗的灯光隐隐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文渊睡不着,兀自翻看着比床头柜还高的卷宗。陈家的案子犹如掌中钉,肉中刺,让他辗转反侧。陈家三少兴许知晓点内情,但一下子冒出来三个,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无从下手。最近发觉李飞云有些不对,刘副官手下的人盯紧了李飞云,只看到他不时进出些农家院落,并未打到其它线索。那些农户都细查过了,全是近一年发生过命案普通人家,李飞云私下上门仅作慰问而已。所以这条线暂时未有斩获。真相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遍寻不着。陈家没有仇家。没有仇家……文渊长叹,从陈家祖上的卷宗翻起。——但已不知是第十几次翻阅,想必也找不到什么新的线索。陈家几百年前就已经迁到了金陵镇,身家算是清白,一直以当行为业,分行从县城到镇上共有五家。县城那四家财物并无损失,帐薄尚在。倒是镇上那家总号,丢失了帐薄,没有了总号明细。当初陈谨之一号广发公告,通知当过东西的客人前来当行登记,除去那些死当,再筛选掉一些试图浑水摸鱼的杂碎,整理出的清单与警署实际清点出来的东西基本没有什么出入。——唯一的出入就是陆一鸣在陈记当掉的那块金怀表。过后证实,金表是被警署的张若山阴差阳错带走的,看起来跟案件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文渊亲自把金表研究了很久,还找工匠重新拆装了一次,完全没有发现丝毫异常之处。就真的只是一块打造得较为精致的纯金怀表而已。唉。文渊右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那块金表光滑的边缘,继续重新翻看陈家的卷宗。既然近年来的信息没有什么有效的线索,那就把时间往前推一推,兴许能找到点有用的。死马当活马医。他心底隐隐觉得,若真是无怨无仇,无缘无由,总不至于要灭人全家。之前署里一直关注陈连城本人的仇家,没有找到相应的对象。现在一想,不是他的仇家,兴许会是祖上的仇家也说不定。这隔代仇,报起来手狠的多的是。眼角瞟到一行:……迁至新宅。心头一跳。嗯?文渊莫名打了个激灵。这句话以前也读过,不外乎是说三十年前,陈家迁到新房子里,这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乔迁新居实在没什么稀奇的。文渊当时也没有多想。可今天这一读,兴许是因为多日以来线索中断冥思苦想得多了,脑子竟擅自把这句话和其它事情串联在了一起。——老宅何处?新宅从谁手中购得?这中间会不会也暗藏什么联系?手头有一本《陈氏家言》,算是陈家自撰的史书,专门记录陈家的变迁,稍带会写些镇上的变迁,尤其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兴衰,往往被记录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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