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看看崔铭旭,再看看一直凝著脸的徐客秋,猛然间,想起江晚樵当日在酒楼中的一番话语,宁怀璟有感而发:&ldo;铭旭,离开京城於你或许也不是坏事。&rdo;至少脱离了盘根错节的家族,和随之而加诸在身上的种种束缚。崔铭旭苦笑著点了点头:&ldo;或许……&rdo;及至回到府中,宁怀璟仍有些沈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能自拔:&ldo;客秋,如果我们也离开京城……&rdo;徐客秋乖巧地偎在他身畔笑:&ldo;好啊,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你不是忠靖侯府的宁怀璟,我不是忠烈伯府的徐客秋。&rdo;&ldo;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rdo;徐客秋想了想,点头道:&ldo;可以。&rdo;於是,宁怀璟就笑了:&ldo;真好。我给你盖一间草屋,屋子外面有篱笆墙,就像晚樵他家花园里从前弄的那个叫杏花村的小院一样,院子里可以养花,不要太名贵的,寻常的月季、凤仙这样的。&rdo;&ldo;还可以养些鸡鸭白鹅……如同古人笔下的田园农家。&rdo;徐客秋陪著他一起想。宁怀璟渐渐有了兴致,抓来笔在纸上兴致勃勃地画,先是两个小人:&ldo;这是你,这是我。我比你高一点儿。&rdo;然後是小小的屋子:&ldo;这是我们的家。&rdo;屋外有种著花草散养著家禽的小院,院里放两只小竹椅:&ldo;天气好的时候,你可以在院子里看书,我陪著你。&rdo;院外有小河:&ldo;夏天的时候,我们在河边看星星。冬天的时候,我砸开冰块给你捉鱼吃。&rdo;河对岸是草原,一望无垠:&ldo;我们可以在上头骑马,你爱骑多久就多久,我一直陪著你。&rdo;屋後青山起伏,层峦叠嶂:&ldo;我带你去山里打猎,兔子、狸猫、梅花鹿……呵呵,晚上一边喝酒一边烤著吃。&rdo;徐客秋在宁怀璟怀里笑得很幸福,看著一无所有的白纸被种种美好填满:&ldo;你会造房子?&rdo;&ldo;呃……不会。&rdo;&ldo;那怎麽办?&rdo;&ldo;嗯……找人吧……出点银子……&rdo;&ldo;银子花光了呢?&rdo;&ldo;我来挣呀。&rdo;&ldo;怎麽挣呢?&rdo;&ldo;唔……我念过书,做个教书先生如何?&rdo;&ldo;你才念了几行《论语》?误人子弟。&rdo;&ldo;那……我会几手拳脚,去给人做个护院。&rdo;&ldo;就你那花拳绣腿……&rdo;&ldo;我们出去时多带些钱,开个小铺子做个小买卖也不错。&rdo;&ldo;你会打算盘?&rdo;&ldo;……&rdo;宁怀璟沈默了。&ldo;你这个笨蛋。&rdo;徐客秋一直看著那张画,仿佛是要将上头的所有东西都记到心里,&ldo;你走了,你爹娘要怎麽办?侯府要怎麽跟人交代?你道这样的日子真能过得长久麽?住草屋,一天两天是新鲜,三天四天是还过得去,五天六天是凑合,七天八天就要生怨,九天十天就会想念京城。&rdo;他把那张拙劣如涂鸦的画看了又看,然後折了起来:&ldo;没有挣钱的营生,光靠带出去的那些银子又能过几日?何况是你我这样花钱从不计较的人。没有钱自然要想方设法地去挣,你我有几分能耐是脱了家里的依靠也能让自己好好过活的?这半生,除了吃喝玩乐,我们还会什麽?就算你我能放下小侯爷的架子出外卖劳力、做苦工,又能捱到什麽时候?贫贱夫妻百事哀,节衣缩食,百般计较,得了病无钱医,更无钱买酒玩乐取悦花娘。如此这般汲汲营营计较度日,天长日久,积怨丛生,忍不住会有口角,口角多了就要相骂,骂得多了就会後悔。人一旦後了悔,心就会不知不觉变冷,到时候只怕相看两相厌,各自觉得对方面目可憎,不能相与。&rdo;他折得很小心,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又像是要珍藏一份不会再有的回忆:&ldo;宁怀璟,做你这个没什麽出息的富贵闲人吧,至少,可以过得很好。&rdo;宁怀璟听著他的话,默默地看著他动作:&ldo;客秋啊……&rdo;他把脸埋在徐客秋的颈窝里,感受到他的身躯在不断颤动:&ldo;我们都是懦弱的胆小鬼。&rdo;我们都很懦弱,谁也不敢再往前迈一步,害怕非但不能给对方带来最好的,反而带去毁灭;害怕不能将这份感情继续到底,反而变为噩梦;害怕不能白首偕老,反而兵刃相见。害怕保护不了对方,害怕反而伤害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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