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燈火朦朧。侯府的酒席卻似才剛開場,遠遠隔了三條街還能聽見瓷杯&ldo;叮叮當當&rdo;的碰響,歡聲無數。年紀尚小的小廝從庫房裏搬出大大小小的煙花,迫不及待地在院子裏點燃。火樹銀花,金屑漫天,映得徐客秋白白的臉上一片!紫嫣紅。寧懷璟喝得半醉,一把攬過他的肩,一手指著他的臉肆無忌憚地笑。徐客秋沒好氣啐他一口,不自覺唇角便也泄了三分笑。眾人都忙著尋歡,誰也沒注意到這隱在圓柱後的角落。幹脆再把身體挨近一些,兩手都搭上他的肩膀,寧懷璟險險就要撞上徐客秋的鼻尖,腦袋暈乎乎地一晃,偏偏就這麼錯過:&ldo;客秋啊……&rdo;噴出一口酒氣。徐客秋嫌惡地別開臉,伸手推他的胸膛:&ldo;去,坐著就好好坐著,你都多大了?還要我抱你不成?&rdo;&ldo;客秋啊……&rdo;又一聲長歎,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借酒裝瘋,臉上傻乎乎地暈開兩陀醉紅,整個人都挂上了徐客秋,&ldo;好啊,你抱我。&rdo;不客氣地再推一把,醉醺醺的傻大個酒缸子一樣沈,才推開一小點便又撲上來,逃也無處可逃。&ldo;客秋啊……客秋……&rdo;他喃喃低語,尾音一聲拖過一聲,悠長得仿佛能延伸到天盡頭。越過他的肩膀能看到江晚樵半隱在酒杯後的上挑的唇角,眸子裏滿是亮晶晶的歡愉。徐客秋猛然察覺自己似乎也喝得太多,臉上火辣辣的熱:&ldo;喊什麼喊,要喊也喊你的玉飄飄去!鬼哭似的……&rdo;把整張臉都埋進自己肩頭的男人就低低地笑,熱熱的酒氣都噴在了耳朵根:&ldo;我喚她做什麼,她看都不曾看我一眼。&rdo;江晚樵悄無聲息地離開,屋外的空地上已演開了歌舞,絲竹聲聲,笛音清越。徐客秋瞥眼去看,盛裝的舞姬們有一副妖嬈似蛇的細腰,眉眼含情,雪白的四肢在翠色的紗衣裏若隱若現,手中長長的水袖似要將挂在簷角的弦月勾下。歌聲、樂聲、笑聲、鬧聲……喧囂的雜聲裏,沾著酒氣的對話輕微得有些不真實。&ldo;你喜歡她?&rdo;&ldo;你說呢?&rdo;&ldo;寧懷璟!&rdo;他氣結。他微微抬起頭,撫著他的發,貼著他的耳朵,笑得像個無賴:&ldo;客秋、客秋、客秋……客秋啊……&rdo;&ldo;……&rdo;&ldo;你生氣?&rdo;&ldo;呸!&rdo;&ldo;呵呵呵呵……&rdo;寧懷璟醉了,眼睛亮得像空中最亮的星子,嘴邊還沾著泛著水光的酒漬。就這樣抱著,臉頰近得能感受到對方滾燙的溫度,屋外的曲聲變得飄渺,擦著耳際消散,&ldo;砰砰、砰砰&rdo;的心跳卻撞擊著耳膜,臉上的熱意隨之攀升。&ldo;也許……&rdo;&ldo;嗯?&rdo;&ldo;也許……我喜歡她。&rdo;&ldo;笨蛋!&rdo;徐客秋終於皺著眉頭罵,寧懷璟卻還在笑,摟著他的脖子,強自把他按進自己懷裏:&ldo;我想……輸得太多,我只想贏一次。&rdo;&ldo;就一次?&rdo;他悶悶地問。&ldo;就一次。&rdo;他信誓旦旦地答。&ldo;哎喲!&rdo;猝然一聲慘呼,&ldo;乒乒乓乓&rdo;一陣碎響,本該儀表堂堂的大壽星被仰面推倒在地上,四腳八叉,所有的風度翩翩英俊不凡都摔個金光。徐客秋拍拍手,抱著臂膀閑閑站到一邊,把寧懷璟的狼狽樣盡收眼底:&ldo;起來,跟我走。&rdo;眼皮子再不掀一下,徐大少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下巴剛好和崔銘旭抬得一般高低。寧懷璟丈二金剛摸不著腦,怔怔望著他的背影發呆:&ldo;喂……客秋、客秋,等我啊!&rdo;連滾帶爬往外跟。周遭的各位看官終於出一口大氣,稍稍敢發一點聲:&ldo;裏頭的熱鬧比外頭還好看吶。&rdo;去的是春風得意樓。徐客秋自打出了門就再不說話,一徑拉著寧懷璟在大街小巷裏飛奔。寧懷璟跑得迷茫又不敢多話,偷眼往邊上看,只瞧見他如墨的發絲下,平素總顯蒼白的半邊側臉不知是因跑動還是方才的幾杯熱酒,徐徐暈染開一抹紅。一時,心下幾分蕩漾。侯府的壽宴搶去了不少生意,&ldo;劈啪劈啪&rdo;的算珠撞擊聲回響在空蕩蕩的樓宇間,沒來由添幾分哀愁,鬱悶得花了妝容的老鴇正倚在門邊生悶氣:&ldo;來了?&rdo;連招呼也失了往日的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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