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老张,他全身都已经没有了力气,像一滩烂泥往下耷拉着,我对着办公室里的人大吼,让他们快点把赵达找来,大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见我这么着急,所以也不敢怠慢。
老张脸色发青,又跪到了地上去,他一边哭着,一边求我救救他的孙女。我很想冷静,可接到那个男人的电话之后,我也突然慌了,再加上老张扯着我的裤脚,尖锐的哭喊声,让我更加心烦意乱。
“老张!冷静点!”我呵斥了一声,想把老张扶起来,可是此时的老张,已经听不进去半句劝了。很快,赵达赶了过来,情况太紧急,我没有解释,只让赵达立刻带人随我出警。警队里的人本来就剩下没多少,还得有人留守警局,所以真正跟着我们出警的,也就四五个人。
几个刑警扶着老张,把他塞进了赵达的车里,就在我要把车门关上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警车的车门。是沈诺,她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嬉皮笑脸了,她什么都没说,低着头钻了进来。
沈诺的意思是要和我们一起去,时间仓促,我直接让赵达开车。老张的孙女命在旦夕,老张也终于冷静了一点
下来,老张的心脏不是很好,着急一下之后,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好不容易,他说出了他家的地址,赵达鸣起了警笛,全速往老张家里开去。我们想再打电话回去给老张孙女的妈妈时,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我简单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赵达,赵达又害怕又兴奋,他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喃喃念了一声,希望这次能抓到凶手。老张的家离警局很远,平常坐公交车都要经过十几个站,就算开小汽车,也要十来分钟。
赵达联系了离老张家最近的警察负责人的电话,让他们也全速赶过去。此刻,老张正坐在副驾驶座上,风从车窗外面灌进来,吹起了他稀疏的头发。老张的头发几乎要掉光了,黑色的头发也只是仅存几根,大部分是银白色的。
老张侧着头,我能看见他半边脸。他向着里面的那只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眼角还挂着泪珠,我看着老张,叹了一口气。沈诺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两只手紧紧抓着警服的衣角。
车子在警笛声下畅通无阻,我们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我看了看表,距离那个男人打电话过来,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据老张说,他孙女的妈妈,是在苗苗死前几天来的,凶手先杀了苗苗,接下来,就又把目光放在了另一个
女童的身上。
这肯定不是巧合,凶手的消息很灵通,竟然知道老张孙女的妈妈给孩子带来了红色的衣服。凶手似乎很痛恨红色的衣服,红衣对凶手意味着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但对我们来说,它代表死亡。
经过刚刚那个电话,我更加怀疑警局里面有内鬼。老张刚确认他的孙女可能有危险,凶手就打电话过来说我运气好,发现了目标,如果不是有人通知,那个男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而警队里,所剩的人也已经不多了,那些面孔我都记得,事后再想办法把内鬼找出来就行,当务之急是先救下老张的孙女。
终于,我们到了老张家的附近,车子还没有停稳,老张就扯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冲了下去。老张往边上踉跄几步,跑进了一个小巷子,我们也都立刻跟着老张下了车。巷子太窄,只能供两个人勉强并肩而行。
天灰蒙蒙的,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好像马上就要落到地上,才是下午三点多钟,整座城市就已经变暗了下来,那让人压抑的乌云,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大雨将至,空气中四处弥漫着一股雨前特有的味道。
老张年纪大了,没跑几步就慢了下来,我们也很快追上了他,老张喘着气,一手拿着枪,一手捂着胸口,虽然
辛苦,但他也不愿就这样停下来。穿过巷子,我们到了一片用黑瓦乌砖建成的民宅区。
这里明显是贫民住的,又脏又破的房子摇摇欲坠,地上到处散落着被风吹下来的碎瓦片。房子统一都是二层,二层上,还有一个很小的阳台。不少人正站在阳台上,看着我们还有后面随行的四五个刑警慌张地朝里面跑。
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我意外地发现,沈诺竟然哭了。她没有出声,但两只眼睛通红,眼珠随着她脚下的颠簸的步伐,一颗一颗地落在地上。
终于,老张坚持不住了,他弯着腰,指了指边上的一间屋子,我们立刻明白,这里就是老张的家。房子的大门是旧式的木门,来到这里之后,赵达终于理智了一回。他冲身后的几个刑警眨了眨眼睛,大家齐刷刷地掏出了腰间的配枪。
在众人的掩护之下,赵达亲自踹开了房子的木门。赵达用了很大的力气,出乎我们意料的,木门很轻易地就被踢开了,赵达一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老房子本就采光不好,再加上现在风雨欲来,屋子里一片漆黑。
赵达在地上打了个激灵,立刻站起身来,身后的那几个刑警也全部涌了进去。老张正被沈诺搀扶着,一顿狂奔,老张的身体支已经快撑不住了。大家都把手枪举起来,
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
我朝着四周打量了好一阵,才跟进去。
房间里实在太黑了,我们没有办法看清脚下的路,只觉得我们像踩在潮湿的雨地里。我摸着墙,终于找到了灯的开关,往下一拉,发黑的灯泡闪了几下,整个屋子笼罩在昏黄色的灯光下。
老张家里实在太穷了,连一张好的桌椅都没有。那个年代,当个警察虽然不能发大财,但好歹也是吃公家饭的,不至于过的这么凄惨。屋子里很潮湿,有一股怪味道,不是很好闻,我们看了房子一层一眼,除了几个破家具,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楼没有异常,赵达挥手,示意大家随他上二层,老张很着急,但毕竟是老警察了,所以他没有一进来就大喊大叫。赵达带着几个刑警一步一步地往上面走去,老张摸着墙壁,拉开了二层的灯。
我们走在最后面,老张很艰难地告诉我,二层靠右的那间,就是她孙女和她妈妈睡的,我看了沈诺一眼,让她好好照顾老张,便大步走了上去。赵达他们已经到了房间的门外,我一上来,他就压低声音问我要怎么办。
房间里很安静,来之前,老张刚和孙女的妈妈通过电话,可是之后电话就打不通了,所以凶案很可能已经发生
了。刚刚我在门外观察了一下,这片民房区,出入口只有一个,就是我们进来的那个巷子。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这附近似乎没有公共电话亭,男人在打完电话之后再过来杀人,时间上肯定来不及逃走。我们进来的时候,又没有发现有人走出去,所以凶手如果来了,很可能还在这间屋子里。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男人很可能有帮凶,也就是打电话给我和作案的人不是同一个,上一次潜入供电局想要杀孙辉的,似乎就是一个穿高跟鞋的女性。但就算如此,凶手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人再逃走,也不太可能。因为房子隔音的效果很差,我们此刻还能听到隔壁人吆喝的声音,想要同时杀两个人而不发出一点声响,几乎是不可能的。
短短两秒钟,我就分析了所有的可能性,我深吸一口气,朝赵达挥了挥手,他心领神会,立刻要撞门进去。就在赵达要动手的时候,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这种声音,正是我在电话里听到的那种声响。
声音很尖锐,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赵达吓瘫了,其他刑警也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忘记了反应。我一脚踹了进去,门打开的时候,那声音戛然而止,另一道清脆短促的响声传进到我们的耳朵里。
房间里,一个女人倒在地上,离她不远的地方,趴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被卷起来,露出肚皮上稚嫩的皮肤,她的身边,正放着一件红色的小衣服。诡异的声音消失之后,赵达他们也进来了,赵达蹲下身体把手放在小女孩和女人的脖子摸了摸,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还活着!”
沈诺扶着老张也上来了,但是老张靠在门边,闭着眼睛,不敢看房间里的模样,赵达的话,让老张猛地睁开双眼,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他孙女的身边。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对劲,赵达的这三个字,像电流一样穿过我的脑袋,我慌乱地四处看了看,最后大步朝着房间的阳台走去。阳台的门没有上锁,打开之后,一股凉飕飕的冷风混杂着雨水吹到了我的脸上。
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我把身体探出阳台之外,果然,远处正站着一道红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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