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提着笼子,那鸟儿歪着头打量着我,我松了一口气,对刘珩道:“容不下我就休了我啊,反正我在燕王府是你的累赘,你巴不得我冻死了才好吧。”刘珩对茯苓怒道:“什么畜生往屋子里搁,拿下去!”转身问道:“这鹦鹉是谁的?是不是我三哥送你的?”“才不是,我一早儿听见它在外头叫就出门去看,不知是谁家养的跑了出来,一只畜生又碍着你什么了,横竖你又不往我屋里来,把我也赶出去了才干净。”“你以为我会遂了你的心意,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是永远都不会休了你的。”说罢便起身,将药碗用力掷在桌上便转身去了,那药碗的盖子在桌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他救我活命就是为了折磨我的吗,我恨得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几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憋得狠了也只是在屋里打打麻将,才就出去逮了只鹦鹉,他就嫌我添乱,他这是恨我害了南宫盈盈腹中的孩子。这个傻子凭什么仅凭南宫盈盈的一面之词就相信我是会故意害人的毒妇?也许生在崔家在他眼中就是我的原罪吧,身为权臣的父亲,站在了东宫正位争夺的另一阵营,崔氏一族对梁王的支持,是刘珩永远不能原谅的一根刺。今年的冬天格外严寒,几场暴雪断断续续下了月余,我伤寒久治难愈,碳火烧得越旺,我夜里便越发咳嗽不停。我问茯苓,我开始发烧那天去请大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却闭口不提,就连玖娘也是连连叹气,不住跟我说宽心养病,莫管其他什么的。在玖娘的只言片语间,我也微微感受到了些许原由,“这还是王府内宅就斗成这般了,若日后真的进了东宫,王妃这般不会防人可怎么活,再看看皇宫里的那些妃子,哪一个不是荆棘丛里爬出来的,王妃提前见识见识这些,也不见得是坏事……”我心里却清楚地很,后宅也好,后宫也罢,所有的争荣夸耀之心,要不然就是依仗夫君的爱,要不然就是依仗家族的权势,刘珩不爱我,而我的家族也会在最后的政治争斗中败给刘珩和他的幕僚,我连命都保不住,还有什么好争抢的呢。说起来,刘珩这边忙于政事,顺风顺水,岂不是说明父亲和兄长那边有很大的麻烦,还有上官仪和于武陵说的大臣们的推举,不知如何了。这段日子,我心灰意冷,没有什么上进之心,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崔嵬。只盼着我病再好些,能跑出去见一见崔嵬。无事的时候,我就逗一逗范公子送我的鹦鹉,因为它头上的一撮黄毛,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一点金。一点金非常聪明,会学人说话。这天晌午,我房中逗弄一点金,听到茯苓有些惊慌地通报了一句,“燕王来啦。”一点金也快言快语地喊着“燕王来啦,燕王来啦!”我久病不愈,身上没力气,歪在一旁并未起身,一点金的笼子挂在从前刘珩常睡的红漆梅花雕三节躺椅上,刘珩走进来,我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冷气,有外面冰天雪地的寒气,还有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冷意。“怎么把这小畜生挂在这,快拿开。”我见他面露不悦,想是嫌弃一点金占据了属于他的位置,懒得跟他多纠缠,便将笼子取了下来,放在窗台。窗户的缝隙虽被玖娘糊住,还是透进来些冷风,激得我打了个喷嚏,不住咳嗽。一点金扑腾着翅膀叫着“王妃吃药,王妃吃药。”刘珩蹙眉问道:“你的病还没好?”茯苓这会子壮着胆子冲了出来,对他道:“王妃的病一直也没好呢,怎么您不知道?现在吃的药还是上次您来我们这屋的时候叫人请大夫开的,下头的人拦着不让我出门,家里常用的大夫被截在南宫夫人的房里,说是她身上不自在,那个事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自在,您罚我也不怕,这句话我还是要说,要说那事也不是我们家王妃的错,怎么您就信了南宫夫人一口咬定是王妃害人……”“阿弥陀佛,”我心里暗暗念道,茯苓这丫头从前只对我话多,终于敢去烦她心心念念的好姑爷了,让刘珩体验一把被人念叨的滋味。“好了。”我拦着茯苓,怕她挨打,刘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估摸着在爆发的边缘。他黑着脸坐了好久,才缓缓蹦出一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知道什么?知道我没大夫,还是我没有害南宫夫人小产,这话没头没尾的,其实我还不知道他今天来要做什么。莫不是有话要说,毕竟我咳嗽一个冬天都没有见他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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