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该多问?,你不想?说没有?关系,我以后再也,再也不会提及,你别……”江浮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见到林声的另一面。那滴泪水的杀伤力?太大,几乎要烧穿手掌。她惶惑地想?要解释,可?那些粉饰的话,最后全揉成轻声细语的安慰,“我错了,你不要再哭了,我……”很担心。江浮知道林声现在需要独处消化,说完便下到一楼,在厨房掐着?点呆了半小时?,才调了杯解酒的蜂蜜水端上楼。林声依旧坐在原处,只不过成了抱膝姿势,那张薄毯已?经完全滑到地上。江浮把?那杯温热的蜂糖水放到林声手旁,就想?转身离开,可?还?没跨出房门,一直沉默的人便开了口。“这几夜,我总是频繁做梦。”直到这时?,江浮才知道林声刚才落泪,并不是因为她的话。林声愿意敞开心扉,她本该感到欣喜,可?现在她非但没觉得?轻松,反而像被重石所压,更?加沉重。“我零零碎碎梦到了很多,梦到了我父亲的遗体,在水底泡得?肿胀后顺着?江流冲到了入海口,打捞队找到他时?,已?经被鱼类啃得?面目全非。”“父亲投江后,我的母亲也开始神?智昏聩,精神?失常后变得?疯癫,第二年春天的某个雨夜,她趁保姆不注意,淋着?雨走到了海边,尸体至今没有?找回。”“舅舅怨恨父亲害死了母亲,把?气撒到我和阿虞身上,强硬地把?我从自然录音的道路拉回,掌控着?我的人生,将位我推进演艺圈,不容许有?一根侧枝。”“我刚入行的时?候,遇到过很多贵人,他们顾念我父亲的恩情,让我路上走得?顺遂,只是那时?候我并不想?当演员,被舅舅逼着?走进这个风口,彷徨很久,直到现在都?厌恶关于皇港的所有?。”“所有?人都?认为舅舅接管了皇港影视,我该怨恨他夺走属于我的一切,可?在我失去的所有?东西里,这恰恰是最不重要的一部分。”这些话变成无数长针,密密麻麻穿透了江浮的心,让她疼得?难受。她终于明白为何林声会那么惧水,却不敢过问?林声父亲投江的隐秘。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会连根带土,牵扯出许多旧伤疤。外头雨势未歇,闪电却已?经销声匿迹,卧室内彻底陷入昏暗。林声向来?不将脆弱面示人,能借黑暗的伪饰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极为不易。江浮没有?开灯,给林声留有?足够的隐藏空间和保护色。她虽身处黑暗,却精准找到了林声的位置。“先把?蜂糖水喝了好么,否则明天醒来?就是宿醉,脑袋会胀得?难受。”江浮说着?便把?那杯即将凉透的蜂糖水递来?,等林声顺从地喝下去,她忽然伸出缠着?绷带的手,小心翼翼触碰林声的面庞。指腹不停摩挲眼角,替她擦去泪痕。林声有?一瞬间往后躲,没两分钟又坐正回来?。她感受着?江浮身上的龙桑草淡香,感受着?指腹在眼角轻拭,竟在悲恸之余得?了片刻宁静。她好像还?没清醒,从前?惯于以冷漠示人,现在却在长久沉默过后,主动环住了江浮的腰。她埋头靠在江浮平坦的小腹上,感受着?隔着?衣料传达而来?的温度,还?有?随着?和缓呼吸的胸腔起伏,说出了今夜江浮最不想?听到的话。“我的父母都?死在了水里,我也会吗……”江浮不敢回答,害怕任何字眼都?会变成隐秘的提示。她从未见过林声这副脆弱模样,心脏被磨得?发疼,化成一滩水。她的手顿在半空许久,才落到林声颤动不息的脊背上,缓慢而有?节奏地安抚。十四年前?,林声二十岁出头,同时?面对?三场风暴。她在最好的年华失去至亲,是余生都?无法弥补的伤痛。思念意味着?和不在场的人一起生活,而这样的生活,她独自走过了十四年。这些借醉意宣泄的话,只是过往的冰山一角。仅是冰山一角,就足以触动江浮心弦。她任林声抱着?,从未觉得?两颗心靠得?如此之近。“我没入行之前?,和朋友做过一个录音账号,后来?林林总总发生了那么多变故,被迫停更?,再也没有?捡起。”“我想?看看,可?以吗?”江浮轻问?。如果不是顾忌林声的胃病,江浮倒宁愿她时?时?刻刻都?保持着?醉酒状态。只有?这样,她才会收起慑人棱角和浑身绒刺,露出坚壳包裹的柔软心脏,让旁人近身。林声忽然往后退开,江浮怀里一凉,紧接着?就见黑暗中亮起屏幕荧光。她保持着?站立的动作良久不动,看林声切换成另一个微博账号,将藏得?极深的过往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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